夏学杰

　　读《宋代科举社会》（梁庚尧著，“中国文明研究丛书”之一，东方出版中心2017年1月版）是一本深入剖析宋代科举制度的运行模式，进而阐述此制度对社会的影响与科举文化的形成，呈现出宋代科举社会丰富的内涵，引领读者深入了解科举制度，并通过科举制度了解中国社会，尤其是文化担纲者士人的生活、心理及其相关文化的书。

　　书的作者梁庚尧系当代著名历史学家，其治史尤精于中国社会史研究和宋代历史研究，著有《南宋的农地利用政策》《南宋的农村经济》《宋代社会经济史论集》《南宋盐榷——食盐产销与政府控制》等。本书原系梁庚尧在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讲授“宋代科举社会”课的讲稿，内容多撷取自学界的研究成果，也取材于作者长年的深入研究，并联系近年的前沿进展，经增补修改而成。

　　科举制度在中国实行了1300多年，滥觞于隋唐，成熟于宋代。梁庚尧在书中从印刷术的普及、官学私学的兴盛、政府与社会对士人的资助等方面分析了宋代科举繁荣的缘由。宋廷以考试选拔人才，不限门第，且因出版市场发达，教育机会扩大，知识传播日益普遍，许多没有家世背景的子弟为了出人头地，有志于读书应考，以求仕进。

　　钱穆在《中国社会演变》一文中，从士人身份与政府组成分子出身的角度出发，将唐以下的社会称为“科举的社会”，认为这一种社会在唐代已开始，到宋代始定型，其中心力量完全寄托在科举制度上。梁庚尧基本认同这一观点，他认为，到了宋代，政治上活跃的不再是唐代的大族，而是另外一群新兴的士人。他还援引了陈义彦的统计，《宋史》列传中的北宋人物，出身于高官家庭的不过四分之一左右，而出身于布衣的则超过二分之一，而且随着时间的演进，时代愈晚，布衣出身的比例也愈高；以宰辅的出身来作统计，情况也大体相似。而布衣官员入仕的途径，在北宋初期以科举出身的约占三分之一，在北宋中期已超过四分之三，到北宋晚期更超过五分之四。科举制度所造成的影响，十分明显。

　　可以说，科举制改变了整个宋代精英生活的方向。科举给了贫寒家庭子弟，特别是勤奋有才学的人以希望。陈亮的故事就耐人寻味——何家富甲一方，何恢的长女嫁给了一位进士，他想给次女也安排一桩同样的婚事。然而他刚刚科举人仕的弟弟何恪力主一位叫陈亮的本地寒士做何恢的女婿。陈家家境贫寒，陈亮本人虽不乏学术声望，也仅通过漕试而已。何恢一度举棋不定，但在何恪一再坚持下，何恢最终无奈道：“宁使吾女不自振，无宁异日不可以见吾弟。”1165年初，何小姐嫁给了陈亮。宁可冒险与一个尚无价值之人联姻，也不要错过一个可能变得显赫的嫡亲。婚后不及两年，陈亮父亲被投入牢狱。一系列离奇的不幸降临陈家，让何氏感到震惊，他们便将女儿接回娘家。虽然紧张关系最终得以修复，但何恢与何恪二人生前都未能看到何恪的正确判断：在陈亮本人去世前不久，他最终中了进士，他用自己的成功告慰二何的英灵。

　　书中提示读者：应该从更宽的视野来看待科举制度，比如：在宋代，应举实际上为年轻人提供了众多的仕宦机会；从南宋以来，参加科举已经成为一种个人权利的地位标识；在南宋，通过发解试便可获得显著的法律特权等等，书中提出了新视点，也启发更多的读者展开他们对科举制度更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