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虎演的那个地主真虚伪,表面上分发粮食装模作样收买人心,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12月2日晚上看了露天电影《横山游击队》后,村民闻元芋经常回味电影里的情节。这部电影里有他喜欢的演员佟小虎、李明。“演得真好。”每次与人聊起这部电影,他都不吝赞美之词。
每月第二周、第四周周六的晚上6点半,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平达乡的花桥晚市打歌场都要放一场露天电影。当地许多村民和闻元芋一样,最盼望这两天。“逛逛夜市、打打歌、看场电影,相当开心啰。”闻元芋说。
今年以来,龙陵县在农村放映了1400多场电影。与龙陵一样,云南各县每年都放映农村公益电影1000多场,这些送上门的“文化大餐”,让村民们沉醉在银幕的光影交错中,一起欢声笑语、一起感动落泪。
公益电影放映黏合了乡村社区居民
廖明龙是负责龙陵县平达乡、勐糯镇、木城彝族傈僳族乡片区的放映员,据他统计,《厉害了,我的国》《湄公河行动》《中国机长》《攀登者》《反毒风暴》《云霄之上》《万里归途》《我本是高山》等影片特别受村民欢迎。
龙陵县农村公益电影放映队有5人,他们分片负责10个乡镇,每次放映时都征求大家意见,及时调整片目,尽量满足大家的需求。平达乡的“温润平达”公众号上,只要有露天电影的活动预告,都会提醒一句:“有想看的影片,可提前预约工作人员在花桥晚市放映。”
家中办喜事,也可以提前预约工作人员去家中放映。
不久前,平达乡小田坝村杨家寨小组郑素早家女儿出嫁,他预约了廖明龙去他家放电影。放映前,杨家寨的小组长杨绍发作了新事新办的倡议:“以前讨亲嫁女那些‘三回九转’的繁文缛节该简化的要简化,要倡导社会新风,天价彩礼不能要,生产生活要搞好。”
无论去哪里放电影,廖明龙都很喜欢放电影时那种“有浓厚民间节庆的气氛”。10多年的放映工作,他看到村寨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后,老年人生活孤独单调,每次放电影,老人们都很兴奋,早早到广场候着。在这个宽松、愉悦的公共空间,他们的孤单得到了一些排解。
在昭通市鲁甸县卯家湾安置区,公益电影放映黏合了社区居民。
卯家湾安置区的居民分别从昭通7个县迁入,在这个来自不同地区,有不同语言、文化、习俗的新社区里,他们面临着社会、情感、文化的磨合。去年,昭通市鲁甸县放映站和八方国际影城建成使用,丰富了卯家湾居民的文化生活。今年从中秋到国庆,鲁甸县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联合八方国际影城开展露天公益电影放映活动,20多天里,每天晚上7点半,坐在影城门口小广场影城提供的座椅上,大家看了《长津湖》《满江红》《八佰》《我们的父辈》等20多部影片。广场周围有各式小吃摊,电影放完了,大家都不愿散去,一边吃着小吃,一边讨论着剧情,并且公认“电影对孩子的教育有帮助”。
作为新建的站点,鲁甸县放映站建立的时候就使用了专业激光放映设备,通过5G技术实现高效片源传输。
为解决放映设备老旧、声光质量低的问题,云南不少地方开始实行农村电影放映工程提质增效。今年以来,丽江更新了30台激光放映设备。不久前,丽江华坪县的放映员陈高红到天星村放电影时就使用了新设备,色彩鲜艳、细节生动的画面,震撼人心的音效,让村民们不时发出惊叹声。陈高红向大家解释说,激光放映机画面更清晰,操作更简便,运输更方便。村民李宗发听后,感叹地说:“怪不得今天晚上的电影,比以前清晰,声音也更好听。”
一些村级电影院也在建设之中。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泸西县金马镇石缸冲村3D电影院是个90平方米的电影院,是云南第一个实现3D放映的村级公益影院,可容纳90人观看电影。
在更多的地方,除露天电影外,还将观影点设在村民议事中心、农家书屋、新时代文明实践所(站)、妇女微家、儿童之家等,乡村社区的文化地标更加热闹。
“电影里的人说本民族语言更亲切”
每次电影放映前,放映员都会放一些科教片,比如《老年人网瘾需警惕》《突发事件应急自救》《农村防范诈骗常识》《防患未然之农村防火》《儿童成长之零食的科学挑选》等,村民们爱看,觉得长了知识。
廖明龙放过的故事片和科教片里,有不少是民族语译制电影。“少数民族老人汉语水平有限,没有译制成民族语的电影,他们听不懂,看别人笑他们就跟着笑。”他说,目前,农村正向信息化乡村转型,民族语译制电影让民族地区的老人享受到了公共文化服务,没有被时代抛弃。
廖明龙也喜欢看民族语影片,认为“电影里的人说本民族语言更亲切”。
其实,这正是云南少数民族语电影译制工作者所追求的。
临沧市少数民族语影视译制中心的团队在把《红海行动》译制成佤族语时,反复斟酌其中一句台词,“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讨论了很久后,翻译成“真正的汉子,为了国家不怕流血更不怕牺牲”,让少数民族观众一听就懂了。
讲述3名年轻人回乡创业的电影《一点就到家》,主要取景地在普洱市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景迈山,电影在全国上映后屡次冲上热搜,将普洱咖啡推向更广阔的视野。影片在2023年获得第十九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农村题材影片奖。云南、新疆、西藏等地的8家译制中心将其译制成10多种少数民族语言的影片,让少数民族群众增加了对乡村振兴的理解。
“这些电影让少数民族同胞感到被看见、被关怀,文化得到尊重。”临沧市少数民族语影视译制中心录音师田春梅说。
田春梅是90后,从云南滇池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毕业后,回家乡成为一名西部计划大学生志愿者,之后考入临沧市少数民族语影视译制中心,多年来,参与了340多部少数民族语电影翻译配音。她还负责“临沧译制”抖音号和视频号运营工作,已推送900多件作品,播放量超过5000万。不久前,她获得了中国教育发展基金会颁发的2023-2024年度“高校毕业生基层就业卓越奖学(教)金”。
她认为,译制工作是艺术的再创作,剧本翻译要有味,配音要有神,配音处理得好,才能再现原作。她和同事们给电影中的明星起了佤族名字,这样老乡们就记住了。
在她看来,少数民族同胞对本民族题材的影视剧,和翻译成本民族语影片的期待,从没有减弱。
比如,1982年出品的《孔雀公主》深受西双版纳傣族同胞喜爱,很多傣族村寨举办节庆活动,或村民结婚、祝寿、贺新房等,都要请放映员去放这部电影。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观看,尽管主创、主演都不是傣族,但傣家人仍然认为电影拍出了傣族神话的精髓。傣语译制配音演员随电影下乡,在每个傣族村寨都受到隆重的礼遇。
这样的热情至今田春梅都能感受到。一次她下乡宣讲,一位村民知道她是佤族配音员,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说:“终于看见真人了。我家按你们在电影上讲的养殖方法,养了1000多只鸡鸭,每年收入增加了5万多元。”
“电影具有积极的影响力。”云南省电影家协会的一位负责人说,“文化是戍守边疆的重要方式,农村公益电影放映是‘文化戍边’的重要组成,在社会治理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文凌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4年12月23日 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