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我没有回家。这是我在异乡度过的第四个春节——不用急着替我难过,这也是我第一次带着父母出国过年。
研究生毕业后,我长年在国外工作。新冠疫情期间的出入境隔离政策,与繁重的工作压力叠加在一起,让我连续3年有家难回。直到2023年的春节,我才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东北老家,再次触碰到令人难忘的白山黑水。在我的记忆中,老家的春节很有年味,但也总是特别寒冷,去年尤其如此。祖辈去世之后,父母和老家亲戚之间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密,加上老爹的腿脚关节越来越差,我萌生出了请他们出国、在旅游中过一次年的念头。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一共只出过3次国,其中一次是送我去留学,一次是在我工作后来看我,外加一次超低折扣、毫无体验的日韩旅行团。这让我这个受尽了他们照顾,因此才有机会在国外建立事业的儿子多少有些惭愧。新年伊始,正好看到泰国、新加坡对中国旅客免签的消息,我赶忙打开旅游网站,做了一份极其详细、足以满足强迫症父母的春节游攻略,随后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说服父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春节这件传统大事上尤其如此。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家的大伯和小姨,竟然成了我最大的“助攻”力量。我把带父母出国过年的想法发在家族群里,本来是想表达一下对长辈们的不好意思,但大伯和小姨作为父母的亲哥哥、亲妹妹,不仅全力支持我的计划,让父母放心跟我走,今年不用回乡,还大赞我是模范孝子,夸得我直要脸红。我想,他们的心思大概跟我一样——父母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享享福了。
2月9日,大年三十,也是新加坡对中国免签的第一天,我从工作地出发、父母从北京出发,各自乘机落地樟宜机场。刚一会合,妈妈就喊着我的小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穿得比平时休闲一百倍,站在一旁憨笑。在飞机上,我生怕他们一见面就说我不懂事、浪费钱、不记挂家乡的亲人,为此隐隐胃痛。但在见面的瞬间,这些担忧便和身体上的不适一起烟消云散。
新加坡主要是个华人社会,春节氛围不比国内差上多少。街头巷尾、商场内外,走几步就能看到各种绚丽的龙灯,红灯笼与福字更是随处可见。但在相似之外,新加坡与国内的差异也很明显——最突出的就是天气暖和得多。当天晚上,我带父母吃了一顿以海鲜为主的新加坡风味年夜饭——事实证明:就算没有酸菜血肠和猪肉炖粉条,爸爸在除夕夜的胃口也可以很好。
晚饭之后,爸爸想去看春晚,妈妈则想多在城市里走走看看,于是我俩把爸爸扔在酒店,漫步于滨海湾之间。聊天时,妈妈一度想要催婚,但没等我回话,就改口表示完全尊重我和女友的想法,又说我们要是想在国外办婚礼,她会在国内网购婚房装饰带过来,这样便宜,让我不禁笑喷。想起往年在老家过年时,妈妈基本上要在厨房忙活一晚上,直到晚上十二点饺子上桌为止,又哪有时间和我进行这样的母子对谈呢?
大年初三,我们一行转战曼谷。如果说到新加坡只是换个地方过春节的话,泰国则真正具有十足的“异域感”。大皇宫附近的街头小吃,把爸爸辣得够呛,但他并不承认自己怕辣,说是最近嗓子不好。妈妈则最喜欢动物园,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大象斑马长颈鹿。游览途中,爸爸突然问起:网上是不是说东南亚旅游很危险?妈妈白了一眼说:“来都来了,怕被卖已经晚了。”我们一家三口哈哈大笑,让本就温热的空气变得更加欢快。
因为我在国外工作,春节没有公休,必须请年假,我只能和父母一起玩到大年初八。分别的时候,我无比希望这段旅程能再长一些。这个春节,或许不是那么典型,但却让我觉得格外有意义——我想,它的独特不仅在于我们是在国外过年,更在于这是我作为晚辈,第一次对父母给予多过索取。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似乎和父母渐行渐远,他们对我们往往也没有什么所求。但是,亲情的联结,让我发自内心地想去做些什么,而这正是一种幸福的源泉。
东泊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