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中国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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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期间,“回老家住酒店”上了热搜。妈妈和妹妹为热搜添砖加瓦,在北方酒店“悠闲而躺平”地度过了春节;我和爸爸在零度无暖气的江苏折腾,我爸是幸福的,我被冻傻了,全家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以往,我家经历过轮流过年、两边老家都回,结局不是那么愉快,最终决定最合适的方式是各回各家。假期前,我和同样要回老家的好友抱头痛哭。无奈,我们将其划为“不可改变的事”。妈妈的同事会在返乡过年前出国旅行积蓄情绪能量,我如法炮制,做了最喜欢的手工,并和好友约定回老家有空一起打游戏,一起吐槽。
“这是我第五天没有私人空间,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喜欢过年了。”朋友圈刷到这样一句话,狠狠同意。
如果做个MBTI测试,我几乎可以确定老家的人都是“STP”型,他们实际、理性而随意,擅长并且热衷于赚钱,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上车,又将去向哪里。我们忙于上坟,忙于奔波,忙于和同样的亲戚在不同的地方吃同样的席……相较之下,个人感受往往被忽略了。
我在大年初一的早晨穿着毛衣和绒裤醒来,发现赖以生存的空调已被关掉,又接到我妈的视频电话,看到我妹坐在酒店的地板上开心地数压岁钱:800元、900元、1000元(有的时候会数成1万元)……我露出苦涩的笑容,后悔自己为何“大度”地选择陪爸爸回家过年。
更困扰我的是对意义感的探寻。作为一个“苦行僧式冲向高考”的高中生,我自认还没有到“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精神境界,“陪爸爸回来过年”并不能构成这几天的精神支柱。当我整个下午坐在姑姑开的店里,手机无限玩,但耳边全是家长里短,永远不会有安静写作业的环境的时候,我时常会想:如果不回老家,如果在北京偷偷“内卷”,会不会更加值得;如果只是换个地方刷手机,我又为何而来。上大学的堂哥表姐只是缩在羽绒服里,一句话也不说,大家似乎都在默默忍受。我不禁想:既然如此难熬,那春节又是为谁而过?
在满屋喧闹的亲戚中,平时对我极为严格的爸爸都变得可亲起来。大年初五,迎财神那天也是情人节,我和爸爸一起去逛了市集。行走于香炉的烟气、满街的爱心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早已失去物欲的我开始饶有趣味地逛古城。听说书先生敲着鼓用方言讲故事;在项王故里了解项羽和楚文化,重新思考楚汉之争,完成和两位朋友的纪念品约定,尝试像游客一样探索老家。
爸爸带我去他读过的中学,那时脏乱的“小吃一条街”现在建得文艺精致。我了解到老家这片土地上曾经的风雨和现在的人情;我的父亲如何走来,我的家族如何走来,这赋予老家一种特殊的意义……
后来妈妈说,她们也像在旅游,不过更像是“躺平式旅游”。她们没住在家里互相打扰,而是选择住在离家2公里的酒店。我在家族群里看到她们的动向:上午待在酒店,中午才回家,下午和家人闲坐聊天;妹妹包场游乐场一整天,玩舅舅的无人机,和学美术的表姐一起画画。而这样的慢节奏,在爸爸老家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们逛市集时互相开视频,两边都在逛吃逛喝。看着屏幕里的同款年货,我突然感觉到,我们不在一起,其实也在一起;至少,从未分开。对我的父母而言,以最舒服的方式过年,就是对春节最大的尊重吧。
焦俏(高中生)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