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颈癌疫苗市场“黄牛”横行 代抢、诈骗乱象丛生

　　实习生 陈雨薇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润文

　　“HPV疫苗太难预约了！”安徽合肥的王女士不止一次向朋友抱怨。

　　HPV疫苗即人乳头瘤病毒疫苗，也称宫颈癌疫苗，可分为二价、四价和九价等。二价HPV疫苗对两种高危型别有保护作用，在我国，由这两种亚型持续感染引起的宫颈癌占宫颈癌发病率的84.5%。四价HPV疫苗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两种低危型别，九价HPV疫苗则在四价的基础上又增加5种高危型别。

　　2016年HPV疫苗在我国大陆上市，目前有国产二价疫苗、进口二价疫苗、进口四价、进口九价疫苗。许多年轻女性积极通过社区医院、官方医疗平台预约。

　　但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地区HPV疫苗预约困难，不少女性只能通过托关系或找黄牛的方式才能接种。

　　HPV疫苗“上岸”难，寻求“黄牛”帮助成常态

　　在网络用语里，“上岸”指脱离艰难处境，完成美好目标，“考公上岸”“考研上岸”是常见搭配。如今，“上岸”与“接种HPV疫苗”也联系在了一起。

　　“网上都在抱怨HPV‘上岸’难！”王女士告诉记者，从去年开始，她就在各大医疗平台抢苗，合肥的一些站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出一批疫苗，“每次我都让朋友和我一起抢，但都失败了，现在考虑找黄牛代抢。”

　　“黄牛代抢”是什么？记者在社交平台中搜索“HPV黄牛代抢”，不少人发文“求XX省XX市九价HPV代抢” 。评论区大多有“黄牛”主动留言联系方式。

　　记者找到其中一位“黄牛”，表示需要代抢服务。对方介绍，代抢佣金为2000元，但无法保证能在短时间内抢到。“看运气，有的几次就能抢到，有的抢了一年都抢不到。”

　　但“黄牛”保证，“代抢”抢到疫苗的概率比普通人高得多，“我们有专业人员，有专业的技术手段。”

　　“代抢”并不能保证客户及时接种疫苗，“黄牛”极力推荐源自“国外的九价疫苗”。“黄牛”介绍，这些疫苗是他们公司从国外大批量进货，“全程冷链进入国内”，价格为6700元三针，客户付款并填写信息后，可安排一个星期内在当地随机一家公立医院接种，“性价比最高，直接安排打”。

　　江苏南通的陈女士透露，今年3月，她曾在某网店上花6100元购买过三针九价“黄牛苗”。11月，她接到了客服的通知电话，去往南通市某公立二甲医院预防接种门诊，没有经过挂号等手续，接种了第一针九价疫苗。

　　南京市某二甲医院的院长告诉记者，公立医院内每一支疫苗有全流程的严格管制，有温度、走向等各方面的监控。可能存在医护人员私自带人去医院接种“黄牛苗”，但这只是“黄牛”误导接种者的“障眼法”，疫苗本身与公立医院没有关系。

　　记者了解到，有的“黄牛”还承诺：“打完第二针后一个月可去医院检查抗体。”

　　检查抗体能成为判断疫苗真假的依据吗？江苏省肿瘤医院妇瘤科主任医师王金华认为，只有经过正规途径实名接种的疫苗才可以保证真实，检查抗体只能理论上起到验证作用。有的女性身体抵抗力弱，即便接种了真实的疫苗也不一定能产生抗体。

　　另外，疫苗的储存和运输都有严格的规范标准，即便“黄牛苗”是真的，也有可能因为储存方式、冷链温度的偏差，失去效用。

　　“我不是在等待疫苗，而是在‘等待戈多’”

　　见记者对“国外进货”的疫苗疑虑颇多，“黄牛”顺势提出了第三种方式：在两周内去指定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按“正常流程”接种疫苗，但除了需要给医院缴纳近4000元的疫苗费用之外，客户还需缴纳3600元左右的“名额费”。“黄牛”隐晦地表示：“我们直接跟‘里面的人’买名额，你们自己约很难约上。”

　　自己约苗有多难，要排多久？记者拨通了扬州市与南京市多个社区医院的电话，大多得到“现在没有苗，明年再说”“什么时候有苗不好说”等语焉不详的回答。南京市江北新区某社区医院的工作人员介绍，有社区户口或房产的居民可带上相关证件来预约，“至少要排一年多。”

　　此前，合肥王女士所在社区的社区医院工作人员也曾向她透露：“至少要排5年。”

　　社区医院预约疫苗耗时太久，王女士告诉记者，身边少数几个已经接种过疫苗的女性都是“要么多花钱找‘黄牛’，要么找关系”。

　　江苏南京的余女士一年前曾在社区医院登记预约九价疫苗，工作人员告诉她“有苗会通知你来打”。一年间，余女士多次打电话咨询进度，工作人员的回复总是“现在没有苗”或“排到你了会通知你”。余女士很焦虑：“要等到哪一天、什么时候有疫苗、前面还有多少人在排队、预计什么时候可以接种，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觉得我不是在等待疫苗，是在‘等待戈多’。”

　　社区排队打疫苗难道只能“永无止境”地等下去？民众如何得知自己要等多久、如何判断自己是否能在相应年龄内接种疫苗？

　　江苏省卫健委一位部门负责人介绍说，宫颈癌疫苗属于二类疫苗，不在计划免疫范围之内，目前疫苗生产供应严重不足，江苏全省每年采购量仅为30万份，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省卫健委没有统一采购，是由地级市卫生部门采购，下发基层医疗机构，但由于供应严重不足，出现了预约难、监管难的问题，给黄牛提供了寻租空间。

　　HPV疫苗诈骗案频发 警方提示擦亮双眼

　　像余女士一样有“HPV疫苗焦虑”的女性不少，这让不法分子看到了“商机”。

　　前不久，扬州市运东派出所受理了一起与HPV疫苗有关的诈骗案。网友马女士想打四价HPV疫苗，在微博搜索发现一个昵称为“知苗——易约”的博主，该博主的昵称和头像都与官方预约疫苗的小程序极其类似，谎称自己可以提供现成的四价疫苗。私聊中，对方向马女士索取3300元疫苗费用，完成转账后，又以转账信息有误为由要求重新转账。两次转账后，马女士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立即报警。

　　“微博上类似‘知苗——易约’的假冒账号还有很多，现在都已经被封禁。”经办该案的扬州市运东派出所民警贾银腾表示，该案件极有可能是团伙作案，“有多个涉案银行账户，套路和常见的网络诈骗类似。不同的是，这起案件是以帮助预约疫苗的名义实施诈骗。如今越来越多的女性关注HPV疫苗，骗子也在跟进热点。”

　　有民警提醒，希望女性在预约疫苗的过程中擦亮双眼，不要盲目相信中介，不能轻易转账，遇到无法辨别或疑似诈骗的信息，请及时拨打110。

　　私生活混乱的女生才急着打HPV疫苗？

　　南京的余女士时常感受到部分人对HPV疫苗的不理解。“网上有人说私生活混乱的女生才会急着打HPV疫苗，或者说打疫苗是为私生活混乱做准备。”

　　江苏省肿瘤医院妇瘤科主任医师王金华否定了这个观点：“有多个性伴侣的人可能会感染，但HPV病毒的传播途径不止是性传播，还有接触传播等，比如和携带病毒的人使用共同的毛巾、坐便器。”

　　男性也有可能感染HPV病毒，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应注意预防。王金华建议，可以从提升自身免疫力、维持固定性伴侣、进行有保护的性行为等方面降低感染HPV病毒的可能性。

　　12月9日，江苏省发布“十四五”妇女儿童发展规划，鼓励有条件地区为9-15岁在校女学生接种HPV疫苗。12月22日，适龄女生HPV疫苗群体性免疫接种项目在无锡市湖滨中学开打第一针，无锡市将有1万多名初二女生陆续接种二价HPV疫苗。

　　王金华表示：“二价疫苗可以预防16、18型HPV病毒感染，九价疫苗在此基础上，还可以预防6、11、31等七种亚型的HPV病毒感染。但绝大部分的宫颈癌是与16、18型HPV病毒感染有关，所以二价疫苗也对预防宫颈癌有很好的作用。”

　　王金华建议，在九价HPV疫苗稀缺的情况下，女性不妨选择“性价比”较高的二价HPV疫苗。此外，接种疫苗并不能一劳永逸，对于部分人群来说，疫苗的抗体滴度会逐渐下降，应该每3到5年进行一次HPV筛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