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张艺

　　500多万吨“渣山”、监督平台零数据、弃渣倒入金沙江、为躲督察一埋了之、督察现场倾倒垃圾、跨区域非法转移屡禁不止……这些建筑垃圾处理的种种乱象，被中央生态环保督察揭开了盖子。

　　这是中央生态环保督察首次将所有被督察省（市）的建筑垃圾问题作为典型案例集中通报。在此次督察进驻期间，建筑垃圾随意倾倒也一度成为信访举报热点，群众反映十分强烈。

　　2024年5月17日，督察组现场督察发现，重型卡车正向金沙江内倾倒弃渣。督察组供图

　　建筑垃圾处置规划缺失

　　多地有关建筑垃圾的规划是缺失的。湖北省近年来年均产生建筑垃圾近亿吨，但全省13个市州、3个省直管市及神农架林区中，有15个未按照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要求，制定建筑垃圾污染环境防治工作规划。

　　神农架林区内违法设置建筑垃圾填埋场。督察组发现各类建筑垃圾总计约34万吨，现场督察时还有建筑垃圾陆续倾倒在生态保育区内。

　　2024年5月18日，督察组现场督察发现，仍有车辆向神农架生态保育区内违法设置的木鱼镇小湾临时填埋场倾倒建筑垃圾。督察组供图

　　重庆市41个区县（含开发区）中，有36个未制定建筑垃圾污染环境防治工作规划，工作长期无规可依。重庆市有关部门底数不清，先后3次向督察组提供全市建筑垃圾产生、处置情况，数据前后不一、台账混乱。

　　江西省萍乡市一直没有制定建筑垃圾综合利用规划，既无消纳填埋场所也无综合利用企业。萍乡市湘东区在未履行相关审批手续、无污染防治措施情况下，在杨家田地块违规设置弃土场，2021年以来露天堆放工程渣土高达540万吨，形成一座十余米高、占地数百亩的“渣山”。

　　2024年5月15日，督察组现场督察发现，萍乡市湘东区杨家田地块露天堆放工程渣土540万吨，形成一座十余米高、占地数百亩的“渣山”。督察组供图

　　云南省16个市州有15个至今未制定建筑垃圾污染环境防治工作规划，出现违法占田、占林、侵占岸线河道的情况。

　　督察发现，在中铁大桥局集团有限公司承建的丽江至香格里拉铁路项目中，该企业在紧邻金沙江的丽江市玉龙县占用31.6亩农用地设立拌合站，违规将该地块作为弃渣堆放场，共计倾倒弃渣10.5万立方米，侵占金沙江岸线135米，占用河道约1000平方米，违法了长江保护法规定，造成原有植被损毁，岸线基本丧失生态功能。

　　督察组连续多日蹲守发现，紧邻该弃渣场，每天都有重型卡车将弃渣直接倒入金沙江。督察组抽查发现，仅虎跳峡镇就有6处非法弃渣倾倒点，侵占金沙江岸线400余米，占用河道6000余平方米，部分弃渣进入金沙江，岸坡上仍有7000余立方米弃渣。

　　消纳能力严重不足

　　由于消纳场所不足，多地建筑垃圾处置无序。

　　南昌市不得不设置一些建筑垃圾临时消纳场所，但又大多手续不全。南昌经开区高椅山二路附近的临时消纳场，因审批手续不全2023年1月被关停，场内已经堆存的13万吨建筑垃圾无处可去。当地2023年9月又将附近一处洼地作为临时堆存点，露天堆放建筑垃圾3万余吨。江西宜春樟树市鑫泉固废处理公司处理水平低下，在贮存仓库已饱和情况下，仍然大量接收固体废物以获取委托费用。此次督察进驻前，为了掩盖非法堆存行为，企业将430吨污泥和10吨碱渣就地覆土填埋。

　　即便如杭州这样的一线城市，消纳能力依然滞后。2019年杭州市政府批复的《杭州市市区渣土消纳专项规划（2019—2022年）》共规划建设本地消纳设施141处，截至目前仅建成20余处。因此出现大量跨市转移非法倾倒建筑垃圾的案件，且屡禁不止。2021年至今，仅浙江省查处的杭州市工程渣土等建筑垃圾跨市非法倾倒案件就有1199起。例如，杭州市地铁五号线二期工程老余杭站项目通过无运输资质的公司，多次将渣土跨区域非法倾倒至安徽省宣城市。

　　2024年5月，督察组督察发现，杭州市地铁五号线二期工程老余杭站项目通过无运输资质的公司，多次将渣土非法倾倒至安徽省宣城市。督察组供图

　　跨区域非法倾倒问题也在上海多发。2021年以来，江苏省苏州市查处的274起跨区域非法倾倒建筑垃圾案件中，有243起涉及上海。

　　监管层层失守

　　督察指出多省（市）对建筑垃圾处置工作重视不够，监管不严。

　　湖南省张家界市建筑垃圾信息监督管理平台虽于2023年3月建成，但一直未记录任何有关建筑垃圾处置信息，形同虚设。湖南省永州市的平台只记录车辆轨迹信息，无法实现全过程监管。

　　2024年4月17日，督察组暗查发现，湖南省张家界市魏家湾建筑渣土弃置场内堆存的生活垃圾、装修垃圾、废旧家具等。督察组供图

　　上海市虽然建立了建筑垃圾处置核准制度，但主管部门发证时把关不严格，发证后监管不到位。督察组核查了2023年951个土方完工项目，渣土申报处置量少于产生量30%以上的达到289个，少报约4500万吨。

　　2024年5月13日，督察组现场督察发现，富阳区新桐乡新店小高坞被非法倾倒的渣土受冲刷进入排洪沟，形成黄色泥浆水排入富春江。督察组供图

　　杭州市“以罚代管”，2023年查处的4000多起建筑垃圾偷运偷倒案件，绝大多数仅作罚款处理，未追溯源头责任，没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违法倾倒问题禁而不止。2023年1月至2024年4月，杭州市12345平台就接到此类群众投诉2700余件，一些问题重复投诉，始终未得到解决。

　　针对弃渣倒入金沙江一案，督察组直接指出，“云南省一些市州还对长江大保护的极端重要性缺乏清醒认识。”

　　建筑垃圾是固体废物处置中的其中一类，建筑垃圾处置也是推进“无废城市”建设的重要一环。就在2024年4月，生态环境部相继印发《固体废物分类与代码目录》和《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信息发布指南》，这标志着我国首次对固体废物细化种类、统一代码，并指导地方进行信息公开。其中要求，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信息宜于每年6月5日前发布。

　　建筑垃圾处置被提到更高的位置。督察组表示，将进一步调查核实有关情况，并按要求做好后续督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