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追星，要管理也要引导

新闻背景

　　“饭圈”互撕、攀比、集资等乱象，背后是无底线无止境逐利的资本，利用并煽动以未成年人为主的粉丝群体的情绪，收割利益。

　　南方日报从去年5月开始就关注“饭圈”乱象，并通过多篇批评报道进行揭露。其中今年2月2日在A09版刊发的南方特稿《疯狂的饭圈》，起底“饭圈”乱象背后的“流量产业”利益链条，引发全社会广泛关注。

　　今年6月以来，网信办、中宣部、广电总局、文旅部等部门发起一系列整治行动，饭圈乱象在某种程度上得到遏制。今年奥运会，一批如苏炳添、樊振东、杨倩等优秀运动员更是取代了流量艺人，成为年轻人追捧的对象。

　　但对一些深受“饭圈”捆绑的青少年粉丝来说，仅仅通过规范整治是不够的，解决其思想根源上的困惑才是关键。而且，这些粉丝还会转移阵地，例如把“饭圈”操作模式转移到体育领域，日前著名广东乒乓球选手樊振东就通过球迷会发长文，拒绝球迷的“饭圈式应援”。

　　青少年需要偶像，这是正常的情感需求，但到底需要怎样的偶像，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支持偶像？单靠短期的整治去管理还不够，还要通过长期潜移默化的引导，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审美，理性追星。

　　南方日报记者 梁燕 张思毅 刘长欣

　　？防死灰复燃

　　不能行为上摁下“暂停键”思想上未认清“饭圈”危害

　　南方日报记者在稿件《疯狂的饭圈》中提到：不少粉丝均声称每天耗费四五个小时在偶像身上，每月少则为明星花费数百元，最多的单人单月花费10万元，其中以学生为主。

　　今年“清朗行动”开展以来，各类榜单被关闭，应援活动被喊停，粉丝终于从无休止繁重的“打投”工作中解脱出来。

　　日前，当记者回访这些粉丝，发现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已经摆脱了固有的“饭圈”行为模式，“刚开始一两天好像不习惯，每天多出来这么多时间，但很快发现除了饭圈那点破事，世界上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粉丝雅雅说。

　　但是，也有部分粉丝仅仅是在行为上按下“暂停键”，并未真正从思想上认清“饭圈”乱象的负面影响。

　　10月14日，国内最大的艺人周边产品贩卖及集资平台Owhat发表公告，将无限期停止“粉丝会”商户的所有交易服务，同时停止提现，并安排对粉丝订单进行退款。但由于涉及金额上千万元，退款流程缓慢，而且Owhat此前多次卷入资金纠纷，因此还未收到退款的粉丝纷纷“维权”，其中大部分是学生。

　　Owhat的运营模式就是让各类后援会进驻贩卖艺人周边商品，或直接开一个集资应援的链接，让粉丝打钱进账户，而账户只是后援会成员个人拥有，并可个人申请提款。至于提款后款项去向，平台方表示无法监管。

　　今年7月，北京朝阳市场监管部门表示收到数千个向12315投诉的电话，原因是进驻Owhat某艺人贴吧以代购艺人产品为名，开设链接并收到资金上千万元，该项目负责人唐某某提款后私自挪用部分资金，导致粉丝花钱但收不到货品。虽然最后欠缺的货款在市场监管部门的监督下，由平台先行垫付，但这一“大粉卷款”事件在当时影响不小。

　　虽然集资“被卷款”在“饭圈”并不罕见，但粉丝在目睹这些教训后，仍有人热衷于集资应援。例如在“清朗行动”期间，韩星朴智旻的中国粉丝后援会宣布，为庆祝偶像生日，他们与济州航空合作的“定制专属飞机”已经上线，而这，还只是生日应援的一部分，甚至该账号还声称，此前3分钟集资金额突破100万人民币，1小时集资超过230万元。

　　当时微博管理规则已经明确，粉丝集资、互撕等乱象的管理责任直接落实到艺人身上，严重如赵丽颖粉丝引战，就禁言了她几个大粉和工作室的账号。但这些追海外艺人的粉丝抱着侥幸心理，任性妄为。

　　这一事件也反映出部分粉丝并没有真正从整治行动中反思自己，所谓的“收敛”，只是做做样子。如果这种思想未能从根源上得到纠正，还会死灰复燃。

　　例如此前微博关闭了明星超话排行榜，粉丝就去为明星养的宠物开设超话，并在宠物榜单继续打榜，最后微博不得不连宠物、健身等日常生活相关类别的榜单一并取消。

　　更有甚者，集资、应援、机场追星等行为目前不能应用于娱乐明星身上，粉丝把类似不良行为带进了体育领域，例如，在机场围追堵截运动员，强行把帽子作为礼物“砸”在游泳选手汪顺头上；选手在比赛时按娱乐圈的模式做大幅海报、花墙“应援”；要集资给运动员送礼物等等。樊振东向球迷三令五申拒绝“饭圈式应援”，正是基于此背景。

　　？防片面思维

　　拨开迷雾打破“唯流量论”谨防未成年人价值观扭曲

　　“唯流量论”对于娱乐圈生态和青少年粉丝的负面影响巨大，渗透在娱乐圈的方方面面：

　　首先，制作方在选择艺人时不考虑业务能力，只跟着“流量”走，好演员得不到展现自己的舞台。因为缺乏好的演员的专业展现作为范例，粉丝和艺人都很容易陷入“井底之蛙自我膨胀”的怪圈，微博热搜经常出现名不副实的业务能力吹捧。

　　其次，品牌选择代言人丝毫不考虑艺人的艺德、榜样力量，只看艺人热度。此前因为被人民网评论“伤害民族感情”的艺人张哲瀚，仅仅因为一部剧走红，十多个品牌无视这一“污点”，邀约他担任代言人。这种现象非常容易为未成年人做出错误示范，让他们忽视思想道德品质在一个人职业发展中的重要性，甚至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艺人，不惜扭曲自己的价值观。

　　再次，资本为了逐利，打造娱乐圈“唯流量论”氛围，变相双重剥削粉丝：他们既要通过做数据、打投等方式为艺人制造流量、维护口碑，帮助艺人获得演出、代言机会；后续还要出钱出力应援，购买代言产品、数字专辑，以控评的方式保证作品的“美誉度”，以巩固流量。

　　一些此前曾参与过帮艺人超话“搬家”（指通过集资和刷数据等模式，让艺人超话从微博新势力榜进入明星势力榜）的粉丝也承认，“唯流量论”的氛围很容易把人引向片面思维。

　　因此，在文娱领域乱象整治中，坚决反对“唯流量论”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关键。这一系列的措施已经初见成效，例如企业选择代言人的思路，会更愿意采纳业务能力突出的“老戏骨”而非流量艺人，而杨倩、吕小军、巩立姣等奥运选手，取代流量艺人出现在品牌广告上。

　　据第三方调研机构艾瑞咨询发布的《中国红人经济商业模式及趋势研究报告》称，2020年粉丝经济关联产业市场规模超过4.1万亿元。

　　中国艺术学院副研究员孙佳山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介绍，流量明星和广大粉丝群体之间，不仅是情感共同体，也已经结成事实上的利益共同体——流量明星需要流量数据来证明自己的商业价值，从而获得更多商业演艺活动的机会；而广大粉丝群体为了扩大自己心仪的流量明星的影响力，则会使尽浑身解数来追捧他们。而这种群体性情绪很容易被资本利用，比如对于由广大粉丝组成的“饭圈”，资本会按照相关粉丝的执着和投入程度来对他们进行分级，“鼓励”他们为心仪的流量明星造势。如此的“鼓励”在无形中也让一些追星行为，会因资本的无序扩张而演变成以“爱”为名的违反社会规则和道德准则的极其不当的行为，进而造成非常不良的社会影响。

　　？树立好典范

　　演艺人员言行对青少年有示范作用和引导功能

　　央视报道称，作为社会公众人物，演艺人员的言行对社会成员尤其对青少年的价值导向和精神取向，具有较强的示范作用和引导功能。

　　樊振东作为国乒的主力选手、奥运男单亚军，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但他还是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放在本行训练上，反复表示不会注册社交平台账号；对于粉丝“饭圈式应援”方式，他用了克制但严厉的词语，例如“饭圈化的表达方式不适合”“谢绝任何形式的礼物”等，直接精准地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球迷；他还反复强调“希望大家支持运动员樊振东，但请大家不要骚扰普通人樊振东”。

　　这一点也正是樊振东给自己的定位，走出赛场，自己是普通人，不要求任何“明星”的待遇。专业过硬、永葆初心，有理有节地引导自己的球迷理智追星，难怪被新华社发文赞誉为“人间清醒”，更被网友评价为“正确引导粉丝的满分答卷”。

　　运动员需要交出好成绩、艺人需要交出好作品，无论在文娱还是体育行业，业务能力都要过硬。樊振东作为世界冠军，仍然把精力放在球技上，在他发给球迷的长文最后一段，再次强调了自己将全力以赴封闭训练。

　　其实，这样的精气神在我国很多文艺工作者身上也存在。

　　老一辈表演艺术家祝希娟在谈到演员生涯的心得时说：“清清白白地做人，认认真真地演戏，这恐怕就是我们这一代演员的座右铭。”另外一位老艺术家谢芳则称，演员在表演上是没有止境的，“哪有什么最好”，而她最骄傲的是，“电影里分全景、中景、近景、特写，还有大远景，还有背影。我唯一值得骄傲的是，就拍我的背影的时候，我心里也是充实的，我不欺骗观众。”

　　此前娱乐圈扎堆出现不少滥竽充数、专业不过硬的艺人，他们一度通过资本的推波助澜或者“营销人设”而在娱乐圈占一席之地，成为主流媒体发文批评的“塑料演员”。但现在通过和优秀运动员、优秀艺术家的对比，在杜绝“假唱”等措施后，这些专业不过硬的艺人生存空间将会被大大压缩。

　　其次，优秀的艺人或运动员除自身修为之外，要勇于承担起作为公众人物的社会责任。

　　正如一些前辈艺术家，不仅肩负着引导未成年人的责任，也肩负着引导年轻艺人的责任，经典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主演金迪今年已88岁高龄，她就提醒年轻艺人，“不要老想个人出风头，而是要忠实于角色、忠实于电影、忠实于剧本”。祝希娟也寄语年轻演员，不要爱心中的自己，而是要爱表演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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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治文娱乱象刻不容缓

　　文娱领域乱象频发，既导致行业陷入恶性竞争，越发低俗、媚俗、庸俗，又给广大未成年人健康成长带来不良影响。集中开展文娱领域综合治理工作，确属刻不容缓。近期，中央各部门集中开展文娱领域综合治理工作，相关文件接续出台。那么，中央为什么要整治文娱乱象？治理要达到什么目标？

　　文娱领域乱象频发的背后，是在资本裹挟下，行业越发走向“流量至上”“圈钱至上”的邪路。劣迹艺人频频“显形”的背后，也是长期以来资本席卷文娱领域，按热度定题材、按流量选演员、按颜值付报酬的病症逐渐显露的体现。

　　因此，如果“饭圈”治理只着眼粉丝，就难以彻底剜除背后“黑产”，甚至导致粉丝间恶意打击报复，进一步恶化网络空间生态；如果治理文娱乱象只针对个别劣迹艺人或企业，行业的深层次病症就难以连根祛除。

　　此次综合整治，正是看到了治理对象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力图持之以恒，久久为功。

　　8月下旬，中央网信办公布《关于进一步加强“饭圈”乱象治理的通知》，提出10项措施，对“饭圈”乱象打出“组合拳”。随后，中央宣传部印发《关于开展文娱领域综合治理工作的通知》，系统施治流量至上、“饭圈”乱象、艺人违法失德等问题。国家新闻出版署也发布新规，要求严格限制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的时间，严格落实网络游戏用户账号实名注册和登录要求。

　　9月9日，文化和旅游部要求，按照《文化和旅游部关于文娱领域综合治理和“饭圈”乱象专项整治工作安排》，从严从实加大文娱领域突出问题整治力度，坚决遏制歪风邪气、铲除其滋生土壤，营造积极向上、充盈正气的文艺生态。

　　根据相关文件内容，可以看到，此次中央出手，不仅力求严惩有代表性的违法个体和企业，更明确了艺人个体、粉丝群体、经纪公司、综艺节目、网络平台等各方的治理细则，针对性的治理方案为解决复杂的文娱领域问题提出了长治思路。

　　文娱领域拼眼球、博人气、以“冲突”和“对立”制造热点的风气，裹挟着未成年人越行越远，破坏思想政治教育成果，侵蚀未成年人价值观。因此，综合治理工作的重要目标，就是加强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将未成年人从不良文娱风气中解救出来。

　　据《半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