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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向秋落 松色一枝青

发稿时间:2017-08-27 05:03:54 来源: 浙江日报 中国青年网

  对元朝文化、元朝文学来说,戴良是乱世废墟中的一朵幽兰。

  影响戴良一生的大事,是弃明投元。隔着650年的时光,我们不妨试着理解戴良当时的选择。

  当年,朱元璋攻下素有“小邹鲁”之称的儒学重镇金华,采取聆听策议和直接任命的方式,罗致金华文化精英。《明太祖实录》里说有13位金华儒者给朱元璋上课,很多便是戴良的学友。戴良本人也被朱元璋召见,为朱元璋陈述治世之道。

  根据我的考证,戴良给朱元璋讲的内容可能就在《论长孙无忌》《论唐太宗六月四日事》《论王珪》3篇文章里。这3篇文章都围绕玄武门之变展开。戴良批评谋臣武士怂恿李世民喋血玄武门,也指出“一代贤君亦从之而不疑,何其悲哉”。当时离朱元璋竖起“大明”旗帜只有4年,他正准备一统江南,窥视江北。可以想见,这样尖锐的评论可能不合朱元璋的心意,戴良也因此疏远了朱元璋。

  当戴良的朋友们一个个投靠朱元璋,走上反元、反张士诚、反陈友谅的道路并仕途畅达时,戴良却与他们分道扬镳。他拜见朱元璋后,先在金华做了一年半的官,然后弃官逃难了两个多月。1362年5月,赴苏州担任元朝淮南江北等处儒学提举。这是戴良42岁到46岁的事情,一个中年人作出这样的选择,肯定不是一时兴起。戴良曾写诗“云路多鹰隼,烟波有虞机”,对他的朋友发出提醒与忠告。也正如他所预料的,极尽荣宠之后,金华文人除胡翰、朱廉等保全性命外,其他几个都没有好结果:许元遭弹劾见戮,宋濂因牵连胡惟庸案被流放,张孟兼弃市,苏伯衡因表笺见杀,吴沉被谗下狱而死……南宋以来延续百年的“金华学派”走向衰落。

  当时淮南江北行省实际上处在张士诚控制之下。1365年10月,朱元璋消灭陈友谅之后,剿灭张士诚的战争开始了。处于风暴中心的戴良度张氏不可为,下定决心北上投奔元朝。1366年春天,50岁的戴良从苏州出发,曲折向北,独自从海路自鄞渡黑水,抵东莱,或许最远抵达泰山,又在昌乐寓居一年多。后来在山东投奔元军统帅扩廓帖木儿不得,只能海路返回南方。此后,戴良便一直隐居四明山地。在这里,仿佛沙漏不动,时间静止。戴良在《忆汪遯斋》一诗里曾回忆隐居生活:“四明羁客近如何,别去今才一月过。记得小斋多野思,豆花阴里唱离歌。”四明山因为有了戴良的吟咏,增添了无限诗意,因为戴良的足迹,留下了珍贵的文史资料。

  如果不是朱元璋再次征召,戴良也许将永远在四明山过着“衣冠随俗变,姓字畏人知”“地偏惟养拙,岁久未知名”的生活。1382年,66岁的戴良在慈溪或余姚的某个寺庙聊天时,被明朝官员发现,随后被朱元璋召入南京。然而戴良托病固辞,惹得朱元璋将其投入牢狱,几个月后在狱中死去。遗民,羁客,隐居,不仕,都是戴良的自觉选择。一想到他的这些选择,总让我唏嘘不已。

  戴良的师友也一定觉得,戴良是一个坚执、诚恳、敏锐的人。比如他的老师柳贯和同窗好友宋濂。

  1333年,17岁的戴良遇到了63岁的柳贯,开始了他们的师生情。尽管两人有46岁的年龄间隔,却并没有产生代沟,而是一棵树摇动一棵树,一股风带动另一股风,一个灵魂呼应另外一个灵魂。戴良对柳贯无比敬仰,告老还乡的柳贯看到后生如斯,内心也十分高兴。他让戴良住在自己家里,两人常常讨论到深夜,甚至谈论一些很私密的话题。戴良在《柳待制墓表碑阴记》里回忆了一件事情:“良犹记寒夕宿先生斋阁中,先生拥裘语良曰:‘余之交友满天下,然知我者,莫若黄公。我死必求表其墓。’”连死后谁给自己写墓志铭的话题都谈到了,可见两人关系亲如父子。柳贯去世后,戴良在柳家断断续续待了3年,训育柳家子孙,帮助柳贯的儿子柳卣处理家事。在柳贯众多学生里,只有戴良这样做。

  戴良和宋濂是同窗。宋濂比戴良大七岁,两人有很深的友情,在一起做过几件比较大的事情。一是都拜柳贯为师,柳贯病故后一起编写了《柳待制文集》;二是共同拜访了当时金华官场和文场的“一把手”余阙。但此后两人的发展之路却有点微妙,宋濂逐步远离了余阙,戴良则对余阙怀着深深的敬仰之情,并以之为榜样;三是都受到了朱元璋的接待,并且都担任朱元璋治下宁越府的学官。但两年以后,这对好朋友走到了两个阵营里,一个继续为朱元璋效力,一个则弃明投元。虽然表面上从同门变为对手,但私下里两人的友谊依旧很好,还不时有书信联系、诗歌唱和。1366年春,戴良离开苏州北上时,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宋濂。在《岁暮迟宋景濂》一诗里,戴良写道:“忽忽岁欲暮,骎骎春已迫。出门尚谁思,悲歌迟来客。客昔与我期,近在旦与夕。如何事多迕,月满且复魄。悲风一夜起,落叶满长陌。女萝虽有托,近亦辞松柏。万物会归尽,人岂无终极。而我与夫子,况皆年半百。前途讵难知,玄发早已白。若不数相过,蹉跎深足惜。”

  我看到过一张戴良写的小楷,端正用力,字字精干。品读发黄纸页上的文字,仿佛看到在那些不眠之夜,戴良将所有心事倾注笔端,奋笔疾书的身影。朝代更迭的风云让戴良半生颠簸,虽然他没能实现济世救民的理想,却用手中的笔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戴良今存诗作580多首,散文270多篇。历史上对戴良诗歌评价较多,《四库全书总目·九灵山房集提要》里是这样写的:“良诗风骨高秀,迥出一时,眷怀宗国,慷慨激烈,发为吟咏,多磊落抑塞之音。”弃官而走时,他自嘲“失脚双溪路,今经两度春。不堪飞雪夜,还作望乡人”。战乱频仍、人民流离,他喊出“兵戈绵岁月,骸骨缠草莽。魑魅在野号,蒿莱没衢长”。戴良的散文也颇为出色,在文论《求我斋文集序》里,戴良提出散文主张:大凡文章之作,首先必须出于“山川之所发”,即外物感触于心然后发而为文,方具有真情感;其次要“文献之所传”,也即自经史传记、诸子以及天文地理、历算兵刑、食货医卜、释老之书无不悉究,强调博采众长。戴良一方面继承元大家柳贯诸人的质直风格,一方面转益多师、融会贯通成就自家风格,为元明之际的散文发展提供了一个嬗变的契机。

  戴良出生于诸暨市马剑镇九灵山下,自称“九灵山人”。无论是显贵还是落魄时,他都随身携带一张《九灵山房图》,随时向周围的朋友展示。这些朋友都是元末有影响力的文人雅士,当他们用文字描写记录这张著名的《九灵山房图》时,九灵山这座不知名的小山,就成了文气氤氲之地,甚至可以说,九灵山掀起了元末文坛一个小小的吟咏高峰。戴良写过《望九灵山》一诗:“九灵眇何许,连峰高不极。依稀接远雾,仿像起寒色。我家是山下,别来岁频易。屋庐闲鸟声,冢墓遗兽迹。可望不可至,空多故乡忆。”如果我们对戴良的生平有所了解就会发现,无论对故乡,还是对人生,戴良都是“可望不可至”,在他身后,留下了令人难忘而惆怅的故事。

责任编辑: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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