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烟虽是舶来品，但集多种艺术为一体的内画鼻烟壶却是我国特有的传统工艺品，被誉为“中国一绝”。在玻璃、水晶、琥珀等材质的壶坯内，手绘出细致入微的画面，大千世界在纤毫中显现。非遗内画传承人魏东方已经在内画路上坚持了近30年，从各地山水到老北京风情，他用画笔描绘着匠人情怀。“学习的过程历经艰辛，但时间长了就越画越痴迷，”他说，“做个内画家，是我今生的夙愿。”
30年专注一件事
暑假来临，南锣鼓巷比平日里热闹了许多。南锣民俗文化馆内的闲野斋鼻烟壶店里，一群游客正在桌前围观。
将细如针尖的毛笔伸进口小如豆的瓶内，46岁的画师魏东方反手作起画来，几分钟后，一幅山水画在瓶内诞生，近30年的内画功力尽显笔下。好奇的小朋友拿起笔模仿，却画不出心里想的模样。“比我第一次画时强多了！”魏东方一边鼓励，一边指导。
魏东方出生在河北衡水一个书画世家，小时候颜料就是他的玩具，但18岁前，他只是在纸上作画。直到1989年的一天，绘画班的同学带来一个稀罕物件——一个内画鼻烟壶。小瓶子像宝贝一样被同学们传看，到了魏东方手里时，眼前的物件让他看呆了。晶莹剔透的瓶子里，映着一幅画，精美无比。
“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内画。”不久后，魏东方正式拜师学艺。然而，当对内画的美好向往转化为笔下一横一竖的训练时，他才发现，内画远比想象中的难。在狭窄的空间内反手作画，不仅看不到笔尖的位置，连手也不听使唤了。“心里想的是直线，画出来就成了曲线。”基本功训练单调而艰难，一些初学者练习几个月就放弃了，魏东方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左手举瓶，右手握笔，画内画极其考验定力和专注力，自打拜师后，魏东方再也没看过电视。“冬天没暖气，手冻麻了就焐一会儿再画，夏天蚊子在耳边飞就当没听见，有次绘画时一只蚊子趴在手上，我竟能清晰地看到它肚子慢慢鼓了起来。”回忆起来，当初的艰苦倒成了一种乐趣。
虽然真正练就得心应手是在十几年后，但当时20岁出头的魏东方已经可以独立画出一些作品，为了谋生，他在小市场里租了间房，一边作画，一边卖些作品维持生计。“当时一盘咸菜分好几顿吃，连作画的瓶子都是找人借的，真的是白手起家。”为了寻求创作灵感，不久后，他背起画板离开家乡，到全国各地游览山水，创作属于自己的内画。儿时的玩伴笑他不务正业，但没想到，这一画就是近30年。
用内画记录眼中北京
柜台上，各类鼻烟壶一字摆开，人物、山水、花鸟……大千世界尽显方寸之间。近一年来，古色古香的南锣鼓巷也开始出现在他的小瓶里，受到游客的喜爱。
两年前，闲野斋刚刚在南锣鼓巷开店，魏东方经人介绍成为店里一员。“北京是内画鼻烟壶的发源地，南锣鼓巷一带是过去内画艺术家和收藏家最集中的地方。”行万里路后，他决定在这里驻扎下来。一有空，他就到胡同里转悠，感受历史文化，听老居民讲那些说不完的故事，并用画笔呈现眼中的南锣鼓巷。
鼻烟壶里出现一排古朴的房子，旁边的老树青翠欲滴，上方写着“南锣春晓”。屋檐只有指甲盖大小，一砖一瓦却棱角分明。“屋脊上有多少瓦片，都是有讲究的，得一片片数。”魏东方说，区别于纸上作画，在不同弧度上作画要运用微妙的技巧，才能使瓦片呈现出真实的视觉效果。
“一砖一瓦都记录着历史的沧桑，一人一事都演绎着京韵生活。”在魏东方看来，绘画是另一种语言，“不是把景物简单搬进画里，还要融入自己的感受和思想。”因此，除了练习内画技艺，他从未间断对历史文化知识的学习，作品里也传递出一种独特的神韵。
一年以来，《南锣鼓巷系列》《北京八大处》《老行当》《宫廷画系列》等作品在他手下诞生。“我有个很强烈的愿望，把北京有特色的地方和老北京传统民俗画下来，以这种方式给历史留个档案。”
神秘内画玩上网络直播
去年年底，经历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造后，文化味儿重回南锣鼓巷。闲野斋也从帽儿胡同搬进主街上的南锣民俗文化馆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店参观体验。魏东方发现，虽然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多数游客并不了解内画鼻烟壶，甚至有人从未听说过。
“这画是怎么套进去的？”“怎么可能从里面画画？”类似这样的问题每天都有，魏东方觉得，只闷头创作不行，还要承担起传播文化的责任。每当游客产生疑惑，他就一边作画，一边讲解，还让游客亲自体验。
今年春天，魏东方发现许多年轻人都在玩直播，他立马在直播平台注册了账号，店里不忙时，就把手机架在桌前，自己当起“主播”。原本神秘的内画创作过程，通过摄像头完整地展示在观众面前。“不求大家刷礼物，看到有观众就很开心。”如今，平台上已经积累了几百个粉丝。
魏东方说，近些年由于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视，内画鼻烟壶开始被更多地关注。一些学校与闲野斋合作开展非遗进校园项目，周边社区也经常邀请画师给居民办讲座，魏东方便抽时间去教学生们画内画。
但他也感受到，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能静下心坚持学内画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要是一星期不画，手就不听使唤了，一个月不画，就得从头再来，不坚持是做不来的。”魏东方说，自己会坚持画下去，“画到不能画为止，内画是我唯一的事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