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纯

　　街角蛋糕店里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当然是因为这家蛋糕店做的蛋糕非常好吃。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在每天蛋糕店快要打烊的时候，总是有个女孩会匆匆赶进来，买一块牛角包。

　　其实，蛋糕店原本是不卖牛角包的。

　　那天，老板收拾好店铺，刚要准备打烊，门口的风铃响了，有人推门进来。

　　“老板？请问有面包吗？”一个女孩小声地问。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老板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长发卷曲，蓬松地垂在胸前。她的身上，背着一把小提琴。

　　老板摆摆手，说：“抱歉，我们店里不做面包。不过还有一块剩余的黑巧克力蛋糕，你要吗？”

　　女孩走到柜台前，看了一眼黑巧克力蛋糕上的标价，摇摇头，说：“不要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板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就是蛋糕店前面那个广场上的卖艺人，她每天都在那里拉小提琴，偶尔会有路过的人往她的琴箱里扔一点零钱。老板想，她大概是没有多少钱的。

　　老板拿出黑巧克力蛋糕，本想送给女孩，但是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转身对女孩说：“今天没有用完的材料还有一些，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等一等，我去用剩下的材料做个牛角包。”也许是怕女孩拒绝，接着他又立刻说：“牛角包用不了多少材料，很便宜的。”

　　女孩大概是很累了，她垂着手，想了想，说：“好的。”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老板在后台边做面包边望向女孩。她的琴箱已经很旧了，有几处掉漆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跟外面飘着大雪的天气完全不符。

　　老板将做好的牛角包端给女孩，餐盘里除了牛角包，还有一杯热柠檬茶。

　　老板说：“天气很冷，柠檬茶是赠送的，快喝一点，暖和暖和。”

　　刚烤出的牛角包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从中间轻轻撕扯开，那味道立刻弥漫开来。女孩小心地一口一口吃着牛角包，然后再端起茶杯，喝一小口柠檬茶。

　　吃完了，女孩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伸出手指朝她示意，她从包里掏出钱，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背起琴箱就走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快要打烊的时候，女孩都会照例来到蛋糕店，点一个牛角包，一个人坐在那里吃完，放下钱，然后离开。

　　时间久了，熟悉一些了，女孩也会偶尔跟老板聊几句。在聊天中，老板得知，女孩是学音乐的，但是琴艺普通，所以只能在蛋糕店门前的广场上卖艺为生。

　　突然有一天，女孩高兴地推开蛋糕店的门，明明还没有到打烊的时间，她兴冲冲地喊着：“老板！在吗？”

　　老板擦擦手，从后台出来，看到女孩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问她：“今天怎么了？这么早？”

　　女孩神秘地拉过老板，说：“你一定不相信，我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光。

　　“今天我在去广场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说有办法让我的琴艺提高，他就在我的琴上这样——”女孩用手画着圈比画着，边比画边说，“画了一个圈，然后我的琴就变得闪闪发亮了，等我再拉琴的时候，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我可以拉出很好听的曲子了。而且，我已经被一家音乐公司签约，我想我马上就可以成为演奏家了，以后再也不用在广场上拉琴了，我终于可以成为演奏家了！”

　　老板看着女孩兴奋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却只能欲言又止。他淡淡地说：“恭喜你了！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女孩说：“没关系啦！有了那个神秘人的帮助，我现在拉的曲子真的很好听呢。”

　　这是女孩最后一次在蛋糕店吃牛角包，老板依然送了她一杯热柠檬茶。她匆匆吃完了牛角包，背起琴箱，就跟老板告别离开了。

　　此后，女孩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蛋糕店。不久，到处铺天盖地都是女孩的广告牌，她出了CD，上很多电视节目，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小提琴演奏家。女孩在电视节目里还提起了老板的蛋糕店，说很感谢在自己困难的日子里，蛋糕店老板的善意和帮助。如果有机会，一定还会再来蛋糕店吃牛角包。

　　有一天，老板收到了女孩音乐会的邀请函，这是女孩第一次单独演奏的大型音乐会。邀请函是偷偷塞进门缝里的。

　　音乐会在城市最大的音乐厅举办，音乐厅墙上贴着印有女孩照片的海报，她真的已经成为最当红的小提琴演奏家了。演出的时间到了，却不见女孩出来演奏，观众席上开始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大家都在猜测为什么。主持人出来解释，是因为女孩的琴弦断了，需要等待片刻，稍后便会上场。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心里隐隐地担忧了起来。

　　果然，女孩用新的小提琴拉出的琴声是不一样的。因为那把被神秘人施了魔法的小提琴断了琴弦，所以无论女孩换了几把琴，琴声都不再是CD和演出时那样的优美流畅，又恢复成了在广场上拉琴时的情形，琴声生涩。

　　观众席上陆续有人离席，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女孩……音乐会被迫中断了。

　　接下来的几天，报纸电视都相继登出关于女孩的琴声突然变了而产生的质疑，也有人公布出她在广场拉琴时候的录像片段，在纷纷扰扰好一阵子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个刚刚开始走红的小提琴演奏家，女孩就像当初站在广场上演奏那样不起眼一样，消失在了大街小巷的议论声中。

　　老板想，如果当初女孩没有遇到那个神秘人为她的琴施加魔法，而她还是一直都在蛋糕店门前的广场上拉琴，现在会是怎样的呢？不得而知……但她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吧。她一定还是会在蛋糕店每天快要打烊的时候，匆匆走进来，点一块牛角包，一边吃一边幻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拉出很好听的曲子。

　　老板走进后台，做了一份牛角包，泡了一杯柠檬茶，他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是的，门外的风铃声响起，蛋糕店的门被推开了。

　　“老板！可以点一块牛角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