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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力

　　说到这个“娃”字，多半想到的是孩子。但四川人的俚语里，很多时候“娃”字就是一个语助词。

　　那天街头两个人起争执，先是斗嘴仗，最后不依不饶，一个放话说：“你娃敢提虚劲，老子不弄你才怪！”另一个不示弱：“你娃弄一下试试，看我敢不敢掰下你两匹肋巴骨做弹弓？”

　　恰好南方人路过没听懂，好奇地问旁人：“他二人争执，跟小娃子有什么关系？”

　　度娘里，在汉代，“娃”字最初的意思是成熟美丽的女人。《说文解字》中对于“娃”的解释是“圜深目皃（貌）。或曰，吴楚之闲（间）谓好曰娃。从女，圭声。”元、明以下的“娃”字常常随北方地方语之义以应用、流传，“娃”字的年龄降得更低。到了今天的俗语中，除了亲昵的小名，“娃”字则更多地用于婴幼儿。

　　我们试想，两个怒目相向的人，互称对方为“娃”，潜意识里有看不起对方或鄙夷不屑的意思，是一种精神胜利法。但细想又不尽然，不同的场合，表达的语境完全不同。

　　一美女路过，被两个小伙子打望看到，一个禁不住赞美：“这女娃子漂亮！”另一个逗他：“你娃是不是起打猫心肠？”在这里，前一个“娃”字是赞美，后一个“娃”字则是调侃。

　　两个久不见面的朋友打招呼：“这么久没联系，你娃跑哪儿去了？”在这里，“娃”字代表亲切。

　　有时候一件事没做好，旁人会说“你娃咋搞的嘛”或“你娃真笨”，埋怨里面又多了一点婉转的成分。如果一件事情做好了，朋友则会啧啧称赞“你娃真伟大”“你娃太能干了”，这个“娃”字亲切而自然，会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

　　看来，四川的俚语中，“娃”字不仅仅代表小孩，更多是为了一种情绪的需要，或亲切、或随和、或愤怒、或鄙夷等等不一类举，可以酣畅淋漓地诠释四川人进退有度、拿捏自如的性格。

　　于我而言，关于这个“娃”字，我和老婆也有故事。

　　起因是老婆的名字很中性，后面有一个政策的“政”字，问十个人十个都会误认为是男人。结婚时，我一直为如何称呼她苦恼。叫“老婆”，肯定要分场合；叫“妻子”，又太文艺份；直呼其名，过于硬朗；叫“亲爱的”，又太肉麻。老婆是家中老幺，那就叫幺妹吧，可是才叫了几天，就闹出笑话。那天去参加一个婚礼，佳宾围坐一块，短短两小时，幺妹声此起彼伏，原来很多丈夫都这样宠老婆，幺妹声叫起来舒坦，难免就会撞车。

　　前不久，我突然又想到这个话题，于是稍加梳理了走过的二十余年，突然惊讶地发现，我不是没独创亲昵的称呼，而是早就创造出来了，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因为这个称谓太普通又太老土了。就两字：政娃。

　　我哑然失笑。这么多年，叫她政娃，已然顺口。不管家里家外，人前人后，公众场合，私密空间，我都这样叫。叫了很多年，似乎还一直准备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