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柳烟，是一抹得意的春色。已经立春了，路过城市街道边的一株老柳树，我抬头望了望，高高的柳枝上仍挂着几枚黄绿残败的叶子。我一直在担心，老柳树的叶子什么时候才能落尽呢。如果那株老柳树的叶子还没有落尽的话，细雨中，春天的一抹淡绿嫩黄的新意挂在柳枝间，又怎么会有那种轻如细烟的美好呢。

　　老柳无语。可我总觉得，那株老柳是委曲的，它站错了地方，即使没有那些尚未落尽的老叶，在春天，它也是委曲的。我为一株生在路边的老柳感到委曲，因为我太喜欢春天的那一抹弱柳如烟了，那样浅那样淡的心思在你的面前，有点怯怯的，怎会不惹人怜惜呢。

　　柳烟，清新明丽。看柳烟，只合到湖边、河畔、江岸去，春水轻漾，在水与水的碰触、水与岸的相拍里，有轻声细语、绵延浩荡之声可听。当春风轻拂，暖意渐浓，有酥软温暖的意韵可感。皱裂老缩的柳干，湿润铁黑，枯立水边，是孤单的；细线勾勒的柳枝，在风中心思飘动，摇摆不定，是调皮的；点点的柳色，带着初生的羞怯与不安，紧紧地牵扯着柳枝，随风舞，随枝摇，摇动出一抹难定的色彩，如烟，在春日里，牵出点点的小心思、小情绪。

　　去看柳烟，可独往，也可结伴而行。伴不宜多，三两人最宜，最多五六人，才有春日里“浴乎沂,风乎舞雩”的自在与快乐。

　　柳烟是远处的一抹春天，宜于远观。春水蓝于天，波纹细小连绵，赶着扑向远处的岸。远处长堤一痕，柳随堤转。疏淡处，一两株柳树，东歪西斜地站立着，是相互的陪伴，也略显孤单。稠密处，高低大小的柳树连绵成行，稠结成阵，如一群人挤挤挨挨地在一起，热闹处，让你看着想笑，笑那些痴立风中的柳，如此的没有定性，也笑它们有着我们俗世的欢喜。远处的柳色不太清晰，如一缕淡烟，浅浅的绿，淡淡的黄，随风飘摇，在风中，在水里，在明蓝的天幕里，在蓝于天的水影里，也在透明的春天的阳光里。

　　那是一点点的幻彩，也是一点点的清晰，看着看着，春雨就润了，春风就稠了，春天就渐渐地清晰起来了。柳烟，怕也是春天预先涂抹的一点底色吧，是尝试，是调色，也是在给春天先定一个暖暖的调子，于是，春天就兴高采烈地赶着跑来了，那是春暖花开，是万紫千红。

　　柳烟，是一种撩人的情境。在失意人的眼里，春阳明黄，春风迷乱，弱柳细枝如丝，牵扯着春天，牵扯着心情。柳枝上的点点新绿，幻如烟岚，是一种迷惘的色彩，随春阳而融化得无影无形，随春风而纷乱得没有了方向，怎一个迷字了得，怎一个乱字可解。

　　在热恋中的人的眼里，柳烟是明快的。长堤新柳，如开启了的未来的人生长路和生活所萌生的新意，希望满满。那点点的绿意，如亲切的眼神，浅浅的，可以贮满深情的内涵。那暖暖的柔风，如肌肤的轻触，轻轻的，可以感知彼此的温暖。水波泛起的微澜，如彼时的小心情，甜而润。柳烟拂动的轻舞，如彼此的小心思，掀起似有若无的丝丝缕缕，牵着情，缠着意，要是长堤细柳总如烟就好了，就这样慢慢地走着，让轻轻短短的话语随柳烟浓淡，随春风温暖。

　　柳如烟。如烟的柳色，大概是春天最得意的一笔吧，不然，一痕柳烟，又怎能撩拨起我们百般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