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明给村民看病。钟院兰/摄
村医黄月明不久前干了一件让村民们吃惊的事:点火烧了价值12万余元的“赊账单”。
这些村民看病留下的“赊账单”跟了黄月明很多年,少的几元,多的几百元,有5600多张。
这12万余元是黄月明几十年来的“心血”,却也成了一些村民的“心病”,因为没能还清医药费,一些村民觉得不好意思,有病不愿就医。纠结了两天,黄月明决定“烧掉旧账向前看”。
6月5日这天,黄月明当着来看病的村民的面,在门外架起了一小堆柴草,然后点燃了柴草和“赊账单”,足足燃烧了几分钟。
黄月明火烧“赊账单”的事,被江西省宁都县赖村镇中心卫生院写进了“致全镇广大村民朋友的一封公开信”,贴在公告栏,引来村民围观。
这些天,不断有人涌进黄月明在赖村镇赖村村开办的卫生所,和他谈起这件事,还有人通过微信给他点赞,不大的村子,很长时间才出这么一件新鲜事。
第一张“赊账单”是黄月明22岁的时候写下的,那是他考下乡村医生执业资格证,成为乡村医生的第一年。20世纪80年代末,他和父亲在自家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屋子办起了诊所,摆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给远近村民瞧起了病。
村诊所没有固定的坐诊时间,乡村医生也是“随叫随到”,寒冬酷暑,黄月明常被半夜喊去村民家里处理急症。
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挎着一个药箱,骑车到村民家,账本也随身带着,哪家手头不宽裕,就掏出账本简单记个账。
有时到了饭点,村民会留他在家吃个饭再走,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和村民间的情谊就在那一两个鸡蛋上。
邻村的村民也找他看过病,黄月明骑行二十几里路出诊,代步车从自行车慢慢变成了摩托车,他也从村民口中的“小黄医生”变成“黄医生”。
对于出诊路上碰上的“小插曲”黄月明早已习以为常:半路上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夜里灯没油了,“自行车、摩托车都跑坏好几辆”。
黄月明的父亲是一名老中医,凭着中医诊疗技术治好了不少村民的疑难杂症,在村里积攒了好口碑。黄月明从小帮着父亲采药、捣药,还不识字时的他,就捧着人体经络图看得津津有味,也是在那时候,黄月明理解了“救死扶伤”的含义。
早些年,在一些农村地区,生活拮据的村民有病不就医是常有的事,赖村村也是如此。村民们遇上小病大多选择“忍一忍”,直到拖成大病。
黄月明借着村剧团给村里演出、唱戏的时机,向台下站着的一众村民科普:“生了病不可怕,怕的是拖着不就医,这样会把自己和一个家庭拖垮,有需要的乡亲尽管来找我看病。”
带着这样一份承诺,黄月明帮不少村民治好了病:一位患有肺积液的老人,被家人用人力板车拉到黄月明面前,老人在县里住院医治了很长时间,没有好转,黄月明帮他中、西医药调理20多天,得以痊愈;村民谭有秀64岁那年干农活时不慎从2米多高的田坎上跌落,几乎瘫痪,黄月明定期上门给她治疗了半年多,谭有秀才得以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路。
黄月明说,村医看病更多的是凭借丰富的临床经验,很难像大医院一样有大型仪器辅助,关注的也多是身边事,类似溺水、农药中毒、中暑这些突发情况,村医经常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
赖村村里有药店,村民看病、买药却总爱往黄月明的卫生所跑,这份信任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原因不外乎黄月明看病用药精准、价格低、疗效好。
做村医的38年里,黄月明在2008年短暂地离开过村子。因为家里建房欠了债,村医收入微薄,他和妻子就去广东珠海的一家民营医院上了一年班,那时夫妻俩一个月工资有1万多元,比在村卫生所工作时的5倍还多。夫妻俩一直放心不下那些常找他们看病的村民,用了一年时间还清债务后,又回到了村里。即便是建房缺钱的时候,夫妻俩也没催要过医药费。
黄月明曾收治过一位无人照看的80多岁老人,为他治疗了两个多月,而400多元的医药费至今没有着落,那时,一个乡镇干部的月工资才100多元;外乡来村里赶圩的老张,低血糖晕倒在路边,黄月明恰巧遇上,把他背回卫生所治疗,老张醒后,发现带的钱不够支付医药费,黄月明和善地说:“没事,没带钱就先记个账。”
这些年,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平和医疗保障水平不断提高,赖村村赊账的村民也越来越少,黄月明很少会遇到赊账不还的情况,“赊账单”渐渐告别卫生所的案头。卫生所配备了标准的中药房和诊疗室,添置了常用的医疗器械,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诊所。
闲暇时,黄月明总结形成了治疗颈椎、腰椎、妇科、骨伤、不孕不育等15种疾病的有效处方,并将之整理成册,这样,能更好地用于临床;还编写了《村医出诊》等新戏,寓教于乐。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陈卓琼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