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找聂学生要好吃的。直到2016年12月2日,聂树斌被改判无罪之后,聂学生才觉得活着是一件挺好的事儿。
2017年春节,聂学生和张焕枝看了三个小时的春晚,他还破天荒地喝了点红酒,如今他吊着嗓子回忆说:“好喝,真好喝!红酒最贵哩!我听说得七八十块钱一瓶呢!”
聂学生很少再梦到儿子了。聂树斌案无罪宣判的第二天,他就和老伴把判决书烧给了儿子。“那天我就跟树斌说,以后不用再麻烦我了,我们把你的事儿给办成了。” 说到这儿,聂学生没控制住自己,啜泣了几声。
说罢,他又回过神来,冲着张焕枝说:“咱们再好好活几年”。张焕枝觉得新鲜,这句话在聂案平反前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没说过。
“在我心里,树斌没有死”
今年8月底房子盖好后,在张焕枝的梦里,聂树斌头一次笑了。
聂树斌坐在南屋门口的台阶上,身边还堆着没有收拾的建材。儿子看了看四周,笑着说:“妈,这房子盖的真好呀!”在梦里,聂树斌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比离开的时候还年轻。
张焕枝才觉得少许欣慰。2017年4月,聂学生和张焕枝获得268万余元国家赔偿金,他们花了4个月时间,彻底翻新了墙壁发黑的老砖房,把屋外每面墙都贴上了光滑洁白的瓷砖,褐色的铝合金窗户显得明亮整洁,两扇厚厚的蓝色门帘挂在南屋的大门口。
老两口说,这是用儿子的命换来的钱,就当是儿子孝敬给他们的房子。
张焕枝数了数,新盖的房子一共八个房间,三间卧室,一间是老两口的,一间是女儿的,还有一间是留给树斌的。室内加盖了卫生间和厨房,“下雨下雪,冬天冷的时候,可以在房间里做饭,方便多了。”
原来的黄土院子也做了硬化,铺上了带有花型图案的砖头。过去养着的鸡、猫、狗都不见了,只有院子当中的香椿树还晃动着枝桠。
张焕枝在收集小番茄的种子。澎湃新闻采访时,张焕枝一直没闲下来,屋里屋外满院子地找活干。她搬了把小马扎坐在南屋门口,把窗台上晒着的小西红柿摆到地上,用小刀把小西红柿剜成两半,再把里面裹着红色果肉的黄色种子,接到一口白色瓷碗中,小西红柿清甜带酸的香味飘散在院子里,“把这个晒干了,来年春天就能种了。”
不一会儿张焕枝就弄完了。她收拾了残留的西红柿皮瓤,又进屋里开始整理自己的缝纫碎布:把碎布片按大小叠放好,再用碎布条把它们归类绑住。
没人说话,张焕枝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倏忽间她又想起了儿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在我心里,树斌没有死,他一直活着,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快乐。”
老两口的晚饭,张焕枝是分开做的。聂学生想吃面,张焕枝给他煮了一碗,聂学生在院子里,一边泡脚,一面呼噜呼噜地吃。张焕枝又给自己做了一碗面疙瘩,里面特意加了姜片,驱寒。
吃完饭,张焕枝和朋友约好了,要一同乘车赶赴外地短途旅游,“算是散散心,还有人建议我每年去个地方,我考虑考虑。”说着,张焕枝也笑了,兴头上来又好奇起来,“上海什么样呀?你去过香港、澳门吗?给我讲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