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窃、“闪抢”威胁美国零售业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 梓

　　你听说过“闪抢族”（Flash Rob）吗？一群蒙面人闯进商店，龙卷风般洗劫商品，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迅速逃离。从奢侈品到日杂百货，窃贼们无所不抢。这样的“快闪抢劫”正在美国各地发生。

　　8月12日，约30名蒙面人闯入洛杉矶的高档连锁百货店诺德斯特龙，哄抢了总价值达30万美元的名牌包和服饰。3天后，同样在洛杉矶，十几名身穿连帽衫的蒙面人从一家服装店抢走价值10万美元的衣物等商品，整个过程只花了几分钟。社交媒体上疯传的一段视频显示，在华盛顿特区，一名蒙面男子在洗衣粉货架前疯狂“扫货”。

　　随着通货膨胀导致物价上涨，窃贼和有组织犯罪团伙正在全美各地的商场、超市和各类专卖店里掀起“犯罪浪潮”。许多商店将开放式货架改成了带锁的透明橱窗，冰柜也被挂上了锁。被锁起来的不只是贵重商品，还有牙膏、巧克力、洗衣粉等生活用品，顾客要按下呼叫按钮，请员工来开锁取货。一些担心在店铺被抢时遭受池鱼之殃的顾客说，自己购物时不带钱包、首饰，以免“露富”，也不再光顾离家近的小店，而是去有保安巡逻的商场。

　　法新社称，在这股犯罪浪潮的冲击下，大型百货零售商沃尔玛和塔吉特、连锁药店西维斯和沃尔格林、家居建材用品零售商家得宝等企业纷纷在最新财报中表达了担忧。这些企业的业务关系到美国千家万户，财报不仅是了解消费者支出的一大指标，也是了解美国经济走势最直观的“快照”，受到投资者密切关注。

　　“我们的商店发现，今年前5个月，店内涉及暴力或暴力威胁的盗窃事件增加了120%。”塔吉特CEO布莱恩·康奈尔在该公司财报会议中表示，盗窃不仅给公司带来“不可长期持续”的损失，还令员工和顾客陷入危险。美国迪克体育用品公司CEO劳伦·霍巴特也在财报会议中警告称，日益严重的盗窃问题影响了许多零售商，对该公司第二季度的业绩和全年预测造成重大影响。

　　巨额损失令大型零售商和连锁店不得不割舍纽约、旧金山等城市的部分门店，其中不乏已开设二三十年的老店。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近日援引美国零售联合会2022年的调查数据称，2020年，全美零售商因遭窃损失了908亿美元，2021年损失了945亿美元，呈逐年递增趋势，并且“几乎看不到缓解的迹象”。美国《投资者商业日报》称，一切迹象都表明，零售犯罪问题仍在恶化。

　　美国“巨人食品”连锁超市因价格低廉，成为一些居民心中的“平价宝藏超市”。该公司在华盛顿特区东南部的一家门店因被盗损失了50万美元后，将品牌牙膏、洗衣粉等商品下架，代之以自营商品。弗吉尼亚州北部的门店缩短营业时间，减少了能通过自助结账购买的商品种类。还有一些门店加装摄像头，雇佣武装保安，关闭多余的出入口。虽然推出了种种措施，但盗窃问题还是无法解决。“我们需要安全地经营商店，并从中获利。”该公司在声明中称。

　　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人们越来越担心商店被窃贼“薅”到关门，为此，华盛顿特区议员特赖恩·怀特8月表示，他与当地一家巨人食品超市的管理人员进行了沟通。怀特警告称，如果这家商店因为猖獗的行窃而关门，会给依赖它的当地居民制造一片“食品荒漠”。

　　一些小企业主表示，他们不像大型零售商那样有能力承受损失，犯罪浪潮给他们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德里克·弗里德曼向美国财经媒体CNBC展示了他的服装店的一段监控视频：一名行窃者手持60公分长的砍刀威胁店员，然后带着一些商品走出了店门。弗里德曼说，他报了警，但据他所知，警方没逮捕任何人。

　　“当你看到几千美元就这样消失时，心情真的无法言表。太难了……我们已经没有余力给员工加薪。”他说，几年前，他的店里每月被盗物品的零售价值在2000美元至3000美元之间，如今，“无耻的盗窃”激增，损失达到了每月8000美元左右。弗里德曼给店铺上了保险，但不敢为所有损失一一申请理赔，因为盗窃太频繁、损失太多，他担心保险公司最终会放弃他这个客户。小企业无法承受没有保险的后果，即使“肉疼”也只能自己吞下损失。

　　纽约市的酒窖业主彼得·帕纳约托不记得自己上次休假是什么时候。“我比伙计们来得都早，干到晚上10点，最后一个锁门离开。”帕纳约托说，他非常担心遭窃，不放心只留员工看店。此前曾有一名男子抓起一瓶酒就往门外跑，帕纳约托跳起来追赶，但还是被他逃脱了。

　　类似的场面频繁上演。帕纳约托网购了链条，把昂贵的酒固定在货架上。他还兼任保安，一旦发现有人手脚不干净，就立即锁上门。“我告诉他们，‘放回去。不值得。’如果他们放下酒瓶，乖乖离开，我就当无事发生。如果他们不放下，我就一直锁着门，直到拿回他们要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他说，“我不再依靠警察。保护生意只能靠我自己。”

　　“不靠警察”是许多小企业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美国零售联合会副总裁杰森·斯特拉切夫斯基告诉CNBC，如果有人进店偷窃的金额低于所在州的“偷窃门槛”，执法部门就不太可能出警。窃贼们对此心知肚明。“他们看起来肆无忌惮、咄咄逼人。”小企业主们这样抱怨。

　　法新社称，一些零售商告诉员工，遇到暴力抢劫不要干预，也不要当着劫匪的面尝试报警，确保人身安全才是第一要务。不过，在纽约市议员、纽约警察局的坚定支持者罗伯特·霍登看来，不报警是零售商的“失职”，他们在无意中怂恿了犯罪分子，会令员工和消费者面对更大的威胁。

　　在西雅图，卡罗琳·丘的家族经营鞋店已有30年。顺手牵羊和明目张胆的抢劫以前并不多见，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得不限制顾客试穿商品的方式：每双鞋只能试穿一只。

　　“这是唯一的办法。很多人认为自己可以（穿着一双鞋）走出去，不用付钱，不会被起诉。”丘说。

　　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店里的损失还在增加。当房东提高房租时，丘决定清空库存，彻底关门。

　　“要对陪伴我成长的东西说再见了。我的家庭为这家店牺牲了很多，它也支撑了我们的生活。但这（关店）也是一种解脱，因为负担变得如此沉重。”她说，“真是苦乐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