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澳加强防务合作意味着什么

　　5月23日，印度总理莫迪开启为期3天访问澳大利亚的行程，防务合作是重要议程。近年来印度与澳大利亚的关系明显升温，防务合作也日趋紧密。印度、澳大利亚都是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成员，莫迪此访令人瞩目。

　　关系在升温

　　印度是南亚次大陆面向印度洋的大国，澳大利亚地处印度洋、太平洋两洋深处的大洋洲。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印度和澳大利亚两个同属前英国殖民地的国家，都属于同盟国阵营，同为同盟国在太平洋战场的作战发挥了后方基地作用。但是，直到20世纪后半叶，印度和澳大利亚仍然“彼此忽视”，尤其在1998年印度核试验之后，澳大利亚加入了对印度严厉制裁的行列。

　　21世纪初，两国关系开始实现改善。2007年，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他的第一个任期内，提出从印度洋到太平洋的“自由繁荣之弧”。安倍在2012年再次就任日本首相后，重提这一概念并得到美国的重视，印度和澳大利亚找到了两国关系发展的新平台。

　　印澳关系最先的驱动力是经贸。澳大利亚是印度铀矿石、煤炭和液化天然气的主要来源，双边贸易不断发展。从2004年到2010年，双边贸易从46亿美元陡然上升到224亿美元。2012年10月，时任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实现了对印度的访问。2014年，刚刚就任印度总理的莫迪访问了澳大利亚。

　　在所谓“自由繁荣之弧”概念驱动下，印澳关系开始从经贸合作向军事合作发展。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推动下，印澳军事合作找到了更多的机会。2020年6月初，印度和澳大利亚签署《军事后勤互助支持协议》和《科学技术合作协议》，并邀请澳大利亚参加印度主办的“马拉巴尔”年度例行军演，双方同意将两国关系从“战略伙伴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2022年4月，印澳两国签署《经济合作与贸易协定》。这是印度10多年来签署的首个此类协定。在经贸和军事合作的双重推动下，印澳关系持续不断升温。今年3月，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访问了印度。莫迪此次访澳是他第二次访问澳大利亚。接下来的今年9月，阿尔巴尼斯将再赴印度参加G20峰会，两国交往日渐频密。

　　动因与诉求

　　任何两国关系的走近或者疏离，都有特定的现实利益诉求。澳大利亚与印度虽然在历史上同属英国殖民地，但过去并没有特别亲近或热络的关系，两国关系在本世纪初开始密切起来，主要缘于现实利益的考量。

　　一是两国有超出“四方安全对话”机制的利益诉求。印澳两国关系的显著发展固然以“四方安全对话”机制的建立为背景，但两国在地理位置上都不在“印太战略”涵盖的核心区域。迄今，“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无疑最为关注军事领域，印澳远离核心地区的事实，使得它们对“印太战略”的重要性远不如日、韩、菲等美国地区盟国。

　　这使得两国关系有很多超出“四方安全对话”机制的利益诉求。例如印度，一方面想借重“印太战略”实现自己的利益，另一方面又不想完全被“印太战略”牵制，牺牲自身的外交主动性和灵活性。澳大利亚一度作为“印太战略”的先锋，冲在与中国对抗的前面，但与中国之间密切的经贸关系，又迫使其最近在某种程度上回归现实利益层面，表示对与中国关系的重视。

　　就经贸关系而言，虽然印澳之间的经贸关系近年来发展迅速，但直到2022年，澳大利亚与印度的贸易额仅为与中国贸易额的约十分之一。这是印澳两国都不能不正视的现实，也充分说明印澳关系，并不能完全涵盖在“四方安全对话”机制之内。

　　二是服务于印度“全球性领导大国”的梦想。印度现任总理莫迪在2014年上任伊始，就提出了印度要成为“全球性领导大国”的梦想和蓝图。拓展和实现全球影响力，是实现莫迪梦想所必须的。

　　近年来，因为印度经济连年高速增长，加之美国实施以遏制中国崛起为目的的“印太战略”，以及其他地缘政治原因，印度受到美、英、俄、日以及欧盟等全球大国和国家联盟的拉拢，处于一种左右逢源的“香饽饽”状态。此前，印度在与澳大利亚签署《军事后勤互助支持协议》之前，已经与美国、英国、法国、新加坡等国签署类似协议，这成为印度与这些国家加强军事合作，域外舰机远航、前进印度洋和太平洋时停靠补给的法理基础。

　　印度是今年G20峰会及系列会议的主办国，G20及相关国家领导人先后到印度参会或访问，这更加使印度“全球性领导大国”的信心“爆棚”。5月应邀参加以日本为主办国的G7峰会之后，5月21日，莫迪访问巴布亚新几内亚，并与南太平洋岛国共同召开第三届印度-太平洋岛国合作论坛。这是印度总理首次访问巴布亚新几内亚，也是印度与南太岛国峰会在时隔8年后的重启。澳大利亚历来把南太作为自己的后院，莫迪在访问南太之后对澳大利亚的访问，可以看作是对太平洋地区系列外交活动的“收官”之行。

　　印度借参加G7峰会并在会后出访南太，意在打造印度“全球南方”的“领头羊”角色。同时，印度近年积极参加全球治理，如在海洋治理方面提出“印太海洋倡议”，法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国都相继参与；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方面，发起国际太阳能联盟和抗灾基础设施联盟等，都是为了凸显印度的“全球性领导大国”的作用和影响力。

　　三是在军事合作上的互相需要。印度与澳大利亚之间的军事合作，最先是印度邀请澳大利亚加入“马拉巴尔”海上联合演习。这一联演始于1992年，最先是美国和印度之间的双边演习，日本和澳大利亚分别于2015年、2020年加入。此后，澳大利亚每年都受邀参加联演。

　　2020年，因为澳大利亚的加入，“马拉巴尔”联演首次凑齐了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成员。此番莫迪访澳，“马拉巴尔”军演为重要话题之一。“马拉巴尔-2023”将在今年8月举行，据报道此次演习将安排在澳大利亚东海岸举行。随着这一联合军演拓展到印度洋之外，印度海军向太平洋方向迈出了具有象征意义的一步。

　　与此同时，在“四方安全对话”机制下，印度和澳大利亚有在军事领域互相为对方站台的发展趋势。2021年8月，印度与澳大利亚签署《印澳海军合作指南》，这是在印澳签署《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和《军事后勤互助支持协议》后，对双边军事合作的又一次充实。《印澳海军合作指南》规定了印澳两国海军的具体合作内容，包括定期对话、专业人员交流和联合训练等，并强调印澳两国海军加强在地区和多边场合中的合作。

　　可能的前景

　　影响印澳防务合作的因素，包括美国的“印太战略”及印澳两国自身的防务战略、安全需求等，这些因素及其相互作用，都将影响印澳防务合作的发展前景。

　　一是难以摆脱“四方安全对话”机制的制约。印度寻求左右逢源的国家利益，其本身既是代表新兴经济体的金砖国家成员，也是上合组织成员，同时又是具有集团对抗意味的“四边安全对话”机制成员。事实上，印度在实现身份多元化的同时，也冲淡了它的身份色彩。印度既不是核心联盟“奥库斯”的成员，也不是美国积极推动的美日韩联盟成员。

　　“印太战略”由美国主导，印澳两国的合作既有本国利益诉求的驱动，也有美国的撮合和“印太战略”的推动，但“印太战略”对二者及其双边关系的制约不会放松。

　　二是印澳两国对相互关系有明显的温差。莫迪再次到访澳大利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相信，我的再次到访，将有机会将我们的关系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实现更密切的防务和安全合作。”

　　但是，印澳两国对相互关系的温差还是明显的。两国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巨大，缺乏互补性，是两国大力推动关系发展，贸易额却长期低迷的主要原因。印度长期实行追求战略自主的不结盟政策，实际上是一种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而澳大利亚的对外关系始终唯美国马首是瞻，将自己牢牢绑定在美国的“战车”上。这必然导致印澳两国在印度洋和南太平洋地区虽然声称发展合作，但又始终存在竞争和猜忌。

　　另外，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短期难以消除。澳大利亚长期奉行“白澳”政策，对印度裔侨民敌视和打压，并对印度裔技术移民采取严苛的审核制度，该政策甚至外溢到两国对西南太平洋岛国斐济的外交争夺之中。虽然澳大利亚政府明确表示要消除此类影响，但深入政治精英和本土民众思维深处的偏见，难以在短期内消除。

　　三是印澳关系针对中国的成分值得高度警惕。澳大利亚是美国的铁杆盟友，具有“四方安全对话”机制和“奥库斯”联盟双重身份。在目前全球地缘政治环境深刻重构的背景下，印度此前对美国以“印太战略”拉拢的“矜持”态度也在发生变化，在加入西方阵营方面日益展示出积极姿态。

　　此前，印度虽然“心怀世界”，但局限于自身实力也受限于全球格局，印度将自己的防务政策重心放在南亚和印度洋，以及所谓的“直接周边”。但是，近年来印度经济高速发展，在2022年超过曾经的宗主国英国，排在美、中、日、德之后，位列全球第五位。与此同时，其成为“全球性领导大国”的野心也在急剧膨胀。

　　曾担任印度海军司令的阿伦·普拉卡什上将曾表示，对“亚太概念将印度排除在外”感到激愤。印度外长苏杰生则认为，印太从非洲东海岸到美国西海岸，是一个越来越无缝衔接的空间，拥有全球64%的人口和60%的GDP，因此，“印太”对于印度意味着巨大的机遇。为此，印度展现出以迎合美国诉求换取美国战略支持的姿态。印度作为“四方安全对话”机制成员，积极加入了美国倡导的“印太经济框架”等系列倡议。

　　美国大力推进“印太战略”的途径，一方面是整体加强“印太战略”本身，另一方面是推进这些国家加强双边合作。为此，美国不遗余力地推动日印、日澳、印澳等双边关系的加强。在接待莫迪访问中，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称，澳印两国共同致力于一个稳定、安全和繁荣的印太地区。印澳关系，尤其是防务合作的加强，无疑具有针对中国的含义，这值得我们高度警惕。

　　（作者单位：国防科技大学信息通信学院）

　　吴敏文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