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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的年代,我们究竟在“怕”什么

发稿时间:2023-01-13 06:48:00 来源:中国青年报 中国青年网

  陆寓丰: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博士、考研政治教师

  苑举正:台湾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熊浩:复旦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刘阳:教育工作者、传播学博士

  陈铭:主持人、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

  曹东勃:上海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党委书记、教授

  王昆: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长聘助理教授

  摘录金句

  ●大部分同学嘴上说“躺平”,但内心比谁都想赢。

  ●只有把握本质,浪潮之下的洋流才会更清晰地浮现。

  ●教育“军备竞赛”不是单机游戏,而是无底洞的网游,就靠刷装备。

  ●情感的意义在于获得成长,同时帮助对方成长。

  ●与其害怕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如拥抱还没有发生的未来。

  ——————————

  全球化、信息化、个体化浪潮下,科技、环境、文化、经济……人类社会各个领域都在进入变化周期。年少的迷茫与时代的变化叠加,年轻人在爬坡过坎儿之时难免面临“不确定性”。我们邀请多位受青年网友喜爱的教师,回答大家的困惑,在变化的年代,寻找“不确定”中的确定。

  1.您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是否有不确定感

  熊浩:几乎没有。一个原因是那时社交网络还没现在发达,外部给你形成压力的信息没有那么密集。而现在这代年轻人,既是贴近世界的观察者,也接受着世界迎面而来的观察。你永远在跟别人比较,永远看到更好的可能性,永远觉得有人在努力。

  曹东勃:我的20岁生日是在“非典”疫情中度过的,那是当时最大的不确定感。当年,中国经济高歌猛进、青春正好,只用了两三个月时间就从萧条中恢复,甚至转向过热。人的一生与国家历史进程一样,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知道得越多,知道自己无知的范围也就越大,希望消除“更大范围的无知”的意欲也就越强。

  陆寓丰:何止是20岁,我现在30岁了,也觉得很不确定。我想不只是我,所有人应该都是不确定的。但20岁时我虽然感到不确定,还是有既定的值得努力的事情去做,比如作业、论文,这会消解掉很多的迷茫。

  陈铭:2008年北京举办了奥运会,我正好20岁,上海世博会马上到来。如果问我们这一代青年心中的感受,我觉得是4个字——越来越好。大家本能地认为理应如此。实际上,接受考验,才是历史的常态、文明的常态、人类的常态。

  苑举正:我是1960年出生的,在变化的时代里,是来不及让你对未来评估的,能应付眼前工作就算不错了。当时的我,对未来没有太多的焦虑,不会失去乐观、进取心和积极性。

  2.年轻人的“不确定感”来源于什么

  刘阳:不确定的焦虑可能有两个层面,一个是个体层面,另一个是外部层面。其实,我在20来岁的时候,跟今天的同学们在个体层面的担忧没有区别,核心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够凭什么安身立命。

  陆寓丰:我觉得其实是年轻人面对太多选择,出现了选择困难症。当信息太多的时候,你反而变得更加不确定了。

  熊浩:可以从国内、国际和个体的各个角度去看。比如,原先一个人进入职场,他对职场的预期相对清晰,他知道如果自己愿意且努力,3年时间大概可以成为什么样子,但如今在极端情况下,甚至无法确定3个月后公司还在不在。这种不确定性会让人产生压力,需要思考我们那个年代不需要投入思考的问题。

  王昆:在一个急速变化的世界,不光年轻人,哪怕是中年人、老年人,都会或多或少感到恐惧。年轻人的“不确定感”可能来自理想与现实间的鸿沟,以及时代震荡所带来的眩晕。

  陈铭:一般签合同的时候,最后会有一句话,大意是“如遇不可抗力因素,以上的某些条款可以有发生变化的空间”。这句话很多时候是一个例行动作。但是,不可抗力似乎比想象的要猛烈得多。规则的执行面临不确定,甚至有好几套规则错综复杂地撞击到一起。

  苑举正: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对于未来,你没有办法按照你以前所归纳出来的经验继续往前走,没有人可以未卜先知,这个叫不确定。另一个是你自己原来的想法应该是不错的,后来发觉这个想法过于乐观,所以也称之为不确定性。

  3.该不该找稳定的“铁饭碗”

  陈铭:答案在于内心深处的价值排序。如果向往变化,高度市场化的行业和快速变化的工作环境都是他的渴盼,那么无论社会浪潮发生怎样的改变,都不要动摇自己的认知判断。但是,还有另一类人,在日常生活中一旦有新刺激,第一反应是向后退,偏稳定的工作则能让他们找到平凡、踏实的幸福。

  刘阳:有的人寻求“铁饭碗”,也是在寻求一个更广阔的心理空间。如果工作给人太大压力,就可能没有心力去探索自己。所以,没有必要用一个外在标准去评价别人的人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选择。

  王昆:这个时代还有真正的“铁饭碗”吗?与其担心饭碗是否“铁”,不如盘算下自己还能拿到哪些“饭碗”。先活下去,然后努力活得更好。任何能够稳稳端在自己手中的饭碗,都是“铁饭碗”。

  曹东勃:先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再问这样的生活去哪里找、有什么门槛。职业生活占了人生一大半有效时间,其质量决定了人生质量。我们可以有两种工作方式。第一种是把兴趣做成职业,乃至做成事业——创业;第二种,兴趣是兴趣,职业是职业。后者又可再细分为两种,处理得好就是用工作养兴趣,让兴趣成为第二职业;处理不好就是职业和兴趣都不得满足。总之,兴趣、专业、创造、利益作为择业的四项基本原则,大体不错。

  陆寓丰:稳定意味着可能性的减少,你会不敢去尝试各种各样的机会,错失更珍贵的东西。

  4.“快餐式恋爱”有着怎样的情感诉求

  熊浩:曾经,人们愿意花一下午时间,坐在咖啡厅读一本小说,感受时间从身体里穿行而过。现在大部分人都习惯手机阅读,阅读范围被框定了。你用社交媒体通过不超过200字的文字就了解信息了,通过一条不超过1分钟的视频,就抵达所谓现场了,那么,爱情的保质期也会相应缩减。但是,在我的朋友圈里,仍然有让人羡慕的、隽永的爱情。

  刘阳:从曾经的乡村被抛入陌生的都市,每个人都是原子化的孤独个体,爱情会成为一种安慰。但亲密关系可能不如以前稳定。我们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爱情,也更难以经受爱情的考验。但是,感情根本上是服务于人的,其意义在于获得成长,同时帮助对方成长。轰轰烈烈或是相濡以沫都是个体选择,没有高下之分。

  曹东勃:快餐式恋爱好处在“快”,不拖泥带水、不模糊暧昧。但久而久之,可能导向一种恋爱的虚无主义。爱是一种能力、一种创造力,既不是被动的“守株待兔”,也不是“招商引资”式地让自己成为“情感洼地”,“爱的顺差”太傲慢,“爱的逆差”太卑微。爱是一种意愿,旨在促进自我和他人心智的成熟和完善,而不是通过放纵和溺爱使对方在安乐窝中陷于幼稚。爱是一种行动,是“因为爱,所以爱”。爱是一种信仰,是对外部世界和人际关系的善意预设。

  王昆:“快餐式恋爱”也许是年轻人理性选择后的一种态度,局外人没必要进行道德绑架。当然,喜欢往往放肆,但爱需要克制。

  苑举正:如果对于爱情没有长远规划,那么3个月就会发现彼此的缺点,从而互相厌倦。我有3个建议:第一,爱情要想持久,两个人一定要具有超越爱情的共同理想。第二,要能够包容对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真的分手。第三,爱情一定是真实的。如果这3点都做到了,哪怕只能陪伴彼此一段路程,也没关系。

  5.如何看待“家乡难回”与“都市难留”的选择困难

  熊浩:中国如此辽阔,城市跟乡村之间有不同层次的生态。比如在我的家乡云南,昆明既不是上海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也不是农村,它的现代化基础设施足以支撑青年发展。当我们感到被小地方困住,或者被大城市局限时,要看见中国的规模性优势,看见在不同地域移转,找到自己心仪之地的可能。

  刘阳:这实际上是一个心理意义的判断。他们不是回不去,也不是留不下,而是感到在县城和都市都难以获得想要的成功。比如都市更强调淘汰机制,如果不努力就可能被边缘化,而县城是比较“讲人情”的地方,离开太久就融入不了。但是,中国并不只有县城和都市的对立,中间还有比较广阔的中间地带。

  曹东勃:“家乡难回”与“都市难留”,有客观上的包容之难,也有主观上的畏难情绪。家乡需要为闯荡江湖、见多识广的游子提供更为丰富的生活面向和文化环境;都市则需要从长远角度、战略眼光对待将大好年华托付于此的青年,真正为他们解后顾之忧、燃眉之急。从个人角度来看,有必要综合考量物质条件、熟人网络、就业机会、创造活力、公正氛围等要素,听从内心的呼唤。

  王昆:寒窗苦读数十载,一直都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想回到家乡,可家乡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又想留在大城市奋斗,但“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诗和远方固然重要,面包和牛奶也必须考虑。矛盾焦点是发展空间和生存成本的平衡问题,这有赖于国家整体发展战略的调整和产业结构形态的升级。

  苑举正:大家一味往城市跑,其实效果并不好。我爸爸妈妈是山东的农民,我回老家时,感觉到身边的人与我同文同种、同血同源,会感受到乡村有一种伟大的精神。

  6.怎样走出年轻人热议的 “精神内耗”

  陈铭:精神内耗可能是负面情绪占比超过了健康值,也可能是负面情绪发生连锁反应,产生更多负面情绪。当代青年人需要具备“优势聚焦”的能力。哪怕身边有99%的信息都是不好的,也要把焦点聚焦到那1%,让优势产生正向的链式连锁反应,使正面情绪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

  刘阳:所谓精神内耗,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能什么都不干,所以感到彷徨、不知所措。如果只是被推着走,找不到主动成长的路径,就可能焦急。

  苑举正:当你做一件自己非常想做的事情,是不会感到内耗的。比如像我常常为了写一篇文章,连续好几天都熬夜,根本不知道天已经发亮了。但是,如果我做的事情是被逼的,为了区区一点钱逼自己,但我觉得没有任何意义,这个才叫内耗。

  7.该以怎样的心态对待“内卷”

  陆寓丰:大部分同学可能是嘴上说“躺平”,但内心比谁都想赢。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卷”这个事情?为了“卷”而“卷”,你是无法消解掉负面情绪的。但是,如果以积极的心态去看待适当的竞争和压力,就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陈铭:这不是21世纪20年代独有的问题,高度竞争不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质。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竞争的方式,只不过竞争的类型不一样,竞争的方向竞争的程度有所差别。怎样参与竞争,核心问题只有一个,就是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想要快速进化、快速发展,没得选,只能去“卷”。

  曹东勃:教育“军备竞赛”不是单机游戏,而是无底洞的网游,就靠刷装备。天赋不好的,靠刷装备可以刷上去;天赋好的,一刷装备如虎添翼,战斗力更强了。但是,游戏玩家强行赋值,到终点线时也许能闯过去,但角色没有丝毫成就感和快乐。认识到这一点,就应该扬长避短,少走前人走过的弯路、歧路,把时间用在涵养自身的气质、能力和德性上。

  王昆:“内卷化”作为社会学、人类学的专业词语,近年来被广泛应用于对各类社会问题的讨论,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社会学问题。一方面,年轻人需要进行适当心理调适,避免自我加压和自我否定;另一方面,改变整个社会的发展模式和评价方式,重建更为人性化和多元化的现代“库拉圈”。

  8.面对变化,我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熊浩:我们一方面非常害怕绝对的确定性,比如,如果工作第一天老板就跟你说,5年后你一定是什么样子,20年后你一定是什么样子。你突然之间就会觉得自己是流水线当中的机器。另一方面,人类对“不确定性”又存有巨大的恐惧,约朋友出来玩他愿不愿意答应?你习以为常的事情还存不存在?我们既希望拥有确定性,又希望拥有不确定性,永远在两者之间寻找适合当下的均衡。

  陈铭:害怕主动权的丧失。不确定就意味着事情走向不握在你的手里,可能握在别人手里,也可能握在机遇、时代,握在某种更深层的规律手里。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只能去掌握它,掌握规律,没有别的路径。

  陆寓丰:我觉得我们是在害怕在多种可能性中选错路径。实际上,成年以后我们的选择,只要符合社会道德与法律,就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对与错。只要把每一个选择做到位,做到极致付出,它最终一定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9.如何找到“不确定”中的“确定”

  熊浩:越往远处看,越容易看到不确定性。但是,如果把目光拉近,比如吃饭时,体会红烧肉甜味和咸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比如观察桌子上的木质纹路,观察房间当中光影的流变,就能增加生活中细微的确定性。

  曹东勃:人生由一连串不确定的事件组成,在漫长的时间序列上,会出现一些与人生整体的回归曲线走势相差甚远的奇异点。持续注视它们,你就会失去对长期发展的信心;只有剔除它们,为改善自己长期发展的自生能力做扎实的奠基工作,新的历史才能被创造出来。

  陈铭:你要往深走、往下走、往本质走,越过表面世界,把本质世界的规律抽象出来、提炼出来。只有把握本质,在看向未来的时候,那些浪潮之下的洋流才会更清晰地浮现在你的认知世界。这一刻,你对未来方向已经有了判断,确定性也会随之增加。

  刘阳:不能决定外部环境,我们可以决定精神空间,可以是心理世界的国王。而如果你很沮丧很颓废,当然发现不了精神空间的价值。

  苑举正:人性本身反映出来的就是“不确定性”,你要热情地拥抱它。与其害怕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如拥抱还没有发生的未来,你一定要随遇而安。

  王昆:首先,要有清醒的自我认知,明确短期、中期和长期的目标规划,切勿陷入“认知失调”;其次,尽可能提升专业能力,在惊涛骇浪和风高浪急的“不确定”挑战中,练就过硬生存本领;最后,保持乐观积极的生活情趣,在点滴的琐碎中寻找人生之旅中的惊喜。

  10.您对于年轻人有怎样的寄语

  熊浩:保持平和。

  苑举正:认识自己。

  曹东勃:敬畏青春,保持坚韧,不忘初心。

  王昆:去爱,去经历,去遭受,不要把这个世界拱手让给那些让你鄙视的人。

  刘阳:世界很大,不要害怕。

  陆寓丰:努力不是为了给所有人看的,但如果一定要给某些人看,希望是给那些爱你的、你爱的、值得的人。

  陈铭:准备好你们的勇气,准备好你们的行动,准备好你们把握本质和规律的决心。

  采访:裴思童 刘胤衡 王军利

  整理:裴思童

  来源:中国青年报

原标题:不确定的年代,我们究竟在“怕”什么
责任编辑:高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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