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区新貌 | 有一群年轻人，成了扎根山村的“留守”老师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喆

　　西红柿、辣椒、茄子、豆角……经过近一个学期的劳动，河南省驻马店市确山县竹沟镇肖庄小学的60多名学生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收获季节。

　　这是肖庄小学本学期新开设的劳动实践课，在90后校长许开放的带领下，学校借用校门东边的一块六七平方米大小的田地作为试验田，老师则利用课余时间教学生种植瓜果蔬菜。

　　地处伏牛山和桐柏山交汇处的竹沟镇，曾经是新四军二、四、五师的发源地。近年来，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得益于希望工程、爱心人士的资助，以及国家“特岗教师”的政策，肖庄小学不仅基础设施大变样，教师队伍也越来越年轻。

肖庄小学的老师在菜园里给学生上实践课。受访者供图

　　42岁的宋文兴扎根乡村教育22年，是目前学校里年纪最大的老师。她还记得2000年第一次来到肖庄小学时的场景——几间破烂不堪的瓦房，雨天经常出现外面下大雨教室下小雨的情况。后来，教室的墙面甚至出现了裂痕，被相关部门鉴定为危房。

　　当时，为了保障学生不停课，有大概1年多的时间，学校把老师和100多名学生分成两拨，分别安排在村庄里的一处民房和学校里相对完好的教室里上课。宋文兴回忆道：“那个民房条件非常艰苦，一半是厨房一半被当做教室，学生的课桌都是用砖块和木板垒成的。”

　　2005年，在希望工程的资助下，肖庄小学的三层教学楼建设完成，学生们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新教室，这也成为这所山村小学教学环境巨变的起点。

　　之后，学校在爱心人士的支持下修建了教师宿舍，为离家较远的老师改善住宿条件；改造操场的塑胶跑道、修建学生食堂，为学生改善运动、饮食条件……

　　许开放是在教师宿舍建成的2016年来到肖庄小学工作的，在此之前，她曾经在深圳一家钢琴培训机构担任老师。对于选择回到家乡成为一名特岗教师，许开放解释道：“我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大学学的是音乐表演，当时又考了教师资格证，其实内心一直觉得农村的孩子可能更需要像我这样的老师。”

　　在这里，许开放主要教语文，却坚持把自己的专业知识融入其中。比如，她会根据课文内容，主动设计一些人物角色，让学生在课堂上分角色饰演，并配合一些绘画、唱跳以及小组讨论，把文字用更加丰富的内容和多样化的形式呈现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放不开手脚，主要采取自己讲、让学生去听的方式上课。”许开放当时接手的是一年级，当意识到自己在教学中存在的问题后，她有时间就会拿着课本去听其他老师的课。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一位老教师的课堂既活跃又幽默有趣，便主动去交流取经。那位老教师说的一句话让她至今都印象深刻：“老师的最终目的是把学生教会，在几十分钟的课堂上要尽量让学生参与，不能只顾着自己讲，学生却一脸懵。”

　　许开放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并不断从其他老师那儿学习经验，挑适合自己的加以运用，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教学方式。

学校高年级学生利用废旧物品给低年级学生做的益智玩具。受访者供图

　　在这所乡村小学，有不少学生是留守儿童。“山里面的孩子，因为年纪小、家长又不在家，有时候难免出现衣服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情况。”今年34岁的数学老师袁生伏2017年来到肖庄小学，刚来的时候，她经常看到前任校长袁朝伟利用课余时间给女孩剪刘海、男孩剪头发；有学生衣服脏了，也让他们拿来学校，帮他们洗干净再让他们带回家……

　　耳濡目染，袁生伏养成了每天早上上课前去班里转一圈的习惯，看看哪个孩子头发没梳好、手没洗干净，顺带帮他们整理一下；每周也都会抽时间帮学前班的学生剪剪指甲。“有学生家里条件不好，特别是冬天，学校里有热水器，就会帮他们洗洗头、洗洗脸。”

　　2021年秋季开学，教一年级的袁生伏发现班里的一位学生总是穿着脏衣服来上学，中午在学校吃饭也吃得特别多，让她觉察到了异样。

　　了解之后才发现，这名学生的父亲之前在外打工时意外去世，母亲也不知去向，家里80多岁的爷爷带着几个孙子孙女生活，照顾不过来。袁生伏和几位老师商量，想办法暂时解决这几位学生一日三餐的问题，一边向村里反映孩子的家庭情况。

　　考虑到学校的老师都比较年轻，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已经做了母亲的袁生伏便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任务。袁生伏说：“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觉得应该把小孩子的身体养好。”就这样，一照顾就是四个多月。

　　现在，这几位学生在村委会的协调下得到了妥善安置，这个学期看着他们个子明显长高了，袁生伏的心里特别高兴。

　　带孩子们办环保时装秀、教学生种菜养蚕……在这所教师平均年龄仅33岁、最年轻教师是95后的乡村小学，年轻人正在为当地教育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这些活动外面的孩子可能见得比较多，但对于我们这儿的孩子还是比较新鲜的。”许开放表示，老师们经常在网上学习一些教学方法、教学创意，每次有新想法大家基本上一拍即合，都觉得自己忙一点无所谓，只是想把自己见过的都教给孩子，让他们多掌握一些知识。

　　今年五一假期后，肖庄小学举办了第二届环保时装秀。活动现场，有的学生穿着报纸做成的裙子、扑克牌做成的衣服出场，有的学生把自己装扮成了超级英雄，还有学生巧用化肥袋，把衣服做出了流苏样式……

参加第二届环保时装秀的同学。受访者供图

　　每次活动，老师们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袁生伏说：“那个用化肥袋做衣服的同学，我看他的衣服有点素，就给他加了一个红腰带和红头巾。”她希望通过活动，充分发挥学生的想象力，同时又能够培养他们的环保意识。只是没想到，学生每一年的时装创意都能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相较于办时装秀时的胸有成竹，种菜养蚕对于肖庄小学的年轻老师来说却是人生第一次。

　　从播种插苗到瓜熟蒂落，从蚕卵孵化到吐丝结茧，老师和孩子们共同体验了动植物的富有生命力的一生。但这其中，难免出现一些小坎坷。西红柿要折掉多余的枝叶才能长高、果实才结得大；蚕不能吃带水的桑叶，生长环境也要温度适宜等，这些经验都是老师们边向身边有经验的老人请教，边在网上搜集资料，一点一滴积累出来。

　　通过一个学期的锻炼，许开放发现，学生不仅在播种、施肥、养殖等实践过程中积累了经验，在记录观察日记的时候也开始独立思考，比如，有同学会问自己种植的向日葵，为什么尖尖朝下种子的发芽了，而尖尖朝上的却没有？

肖庄小学学生的观察日记。受访者供图

　　对于如此“刁钻”的问题，许开放坦言，也只能赶紧去网上查一下，再来给孩子们解释。

　　从一名老师成长为小学校长，许开放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希望以后跟这些共同扎根乡村教育的青年教师一起，带着青春的朝气和干劲，继续为孩子们夯实基础，让他们有更多走出大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