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新星|偷菜（小说）

　　车子排成长队像一条懒蛇一样趴着三天三夜一动不动。

　　老宋的车子是一辆牛高马大的半挂车，平时牛气哄哄，豪车见了都要夹起尾巴躲着走，此时也过着“一觉醒来在原处”的糟心日子。

　　泡面和饼干吃得嗓子眼冒烟。无意间，老宋被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所吸引，目光一直聚焦在那块绿油油的菜地。

　　俗话说：“三天不吃青，两眼冒金星”，老宋终究抵不住诱惑，口里含着饼干屑子，走下护坡，越过绿化带，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菜地。

　　这块菜地开在一口泥塘旁边，与村落之间隔着一垄又一垄的水田，显得有些偏僻，好在地里的蔬菜品种多样：圆乎乎可爱的卷心菜、半露半掩在泥土里的胡萝卜、身姿摇曳的莴笋、妩媚可人的小香葱……

　　老宋摘起一片凉麻菜叶卷成团，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了嗅，来不及品尝滋味已囫囵吞下，接着又掐一段葱叶。

　　老宋一边拔菜，一边尝鲜，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妇女，提着塑料袋也在拔菜。

　　中年妇女胖脸大眼睛黑皮肤，看她手脚麻利的样子，想必生活中也是一把好手。她好像没有听见老宋打招呼，弯腰低头顾自摘菜，时不时还用眼睛朝左右两边瞟一眼。

　　看到这情形，老宋心里明白了几分：“唉，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

　　等到距离拉近，老宋主动跟她搭话。妇女满面堆笑，看见老宋手里尽是菜帮子，有的菜叶子几乎都黄了，她不由分说夺过老宋手里的烂菜，甩手丢弃在地边，把自己摘的嫩蔬菜匀给老宋。然而老宋却并不领情，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菜。

　　妇女诧异地看着老宋，老宋依然我行我素，还叮嘱妇女道：“长得好的菜给人家留着！”

　　妇女手里的塑料袋已塞得鼓鼓囊囊，提着沉甸甸的，然而她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老宋实在看不过眼，大声地嚷道：“差不多得了！”妇女也不理会，转而又盯上了小香葱。

　　老宋吃了顿水煮白菜，像赴了一场饕餮盛宴一样满足。他惬意地躺在车后座的软垫上闭目养神，黑脸大眼睛妇女的身影却在眼前晃悠，她偷菜时贪婪的样子……

　　“吃饭啦，吃饭啦，有青菜有红烧肉——”听到车窗外传来的吆喝声，老宋一咕噜起身跳下车。

　　护坡的土路上停着一辆农用三轮车，车旁边站着的妇女似曾相识，她正朝老宋这边招着手卖力吆喝：“农家饭，快来吃……”老宋错愕不已，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一直以为妇女是哪位卡车师傅的家属跟去偷菜的，压根儿没想过。

　　口罩遮面的妇女见了老宋，眼里盈满友善和笑意：“师傅，是您呀！”

　　卡车师傅拿出手机欲扫码付款，妇女连忙摆手，说自己曾经也受人帮助，那年出远门被偷，多亏了好心人才免于流落街头。

　　老宋领了饭菜磨蹭着不离开，等到卡车师傅们散去，妇女收拾空菜盆时，他走上前，指着远处团团簇簇的房屋，嗫嚅着说：“你是这村的？”“是。”老宋又说“那你认不认识菜地的主人？”妇女当然明白老宋说的菜地，她点了点头：“认识。”老宋连忙从衣袋里掏出一张50元钞票，用恳求的语气说：“麻烦你把菜钱带给他……”

　　没等老宋说完，妇女转身推起三轮车疾走，她悄悄地回头一看，老宋还愣在那儿，便朝他挥挥手，大声说：“那块菜地是我家种的——”

　　一米八的汉子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