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年间,李世民登基初期,大唐与大漠再起纷争……这一日,一队大漠的人马抵达甘州城,双方开始和谈。“我是大唐的郡主,谁要敢欺辱大唐的百姓,便是与我作对。”“我愿誓死守卫甘州城,军旗所向,吾心所至,碧落黄泉,誓死不悔。”“我的心愿很简单,就是想让家乡的孤儿吃饱饭,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战争呢?”……
唐朝的故事,唐人的台词,乍一听,以为这是一出大唐背景的古装剧;可是仔细一看,咦,为什么这些唐朝的郡主、将军,是一群肤色不同、口音各异却穿着唐式古装的“歪果仁”?在最新一期《Z世代青年说》中,来自中国、美国、德国、俄罗斯、马来西亚等国的年轻人,在这个名叫《长歌行》的剧本杀中,梦回大唐。
搭上剧本杀的船,沉浸式游览中国文化的长河
剧本杀本是来自英国的舶来品,但在中国不仅没有水土不服,反而如鱼得水。在国内,这种游戏形式最早进入大众视野,是在一档2016年开播的推理真人秀节目《明星大侦探》中。2019年,全国剧本杀馆的数量由2400家飙升至1.2万家,截至2020年年底,这个数字已经突破3万。
剧本杀火了。随后人们发现,在娱乐之外,它还可以有更大的舞台。这场剧本杀的DM(Dungeon Maste,意指游戏控场——记者注)北溟,既是故宫文物修复师,又是剧本杀创作者,《长歌行》的剧本即出自他之手。
北溟说:“我修了那么多文物,可是很少有人关注文物背后的故事,所以我开始创作游戏剧本。其实我不是想做‘剧本杀’,我只是想用沉浸式的方式讲故事,把属于中国文化前世今生的故事讲给世界听。”
在《长歌行》中,北溟设置了“飞花令”的游戏环节,这个古老的中国文人的游戏,曾因《中国诗词大会》而火出圈,成为这一届少年、青年的新游戏。对北溟而言,剧本杀就像一条船,载上各国的年轻人,一路乘风破浪,让他们在各种有趣的环节和精彩的故事中,饱览中国文化长河的两岸风光。
文化的传播讲求润物细无声,正好,注重沉浸式体验的剧本杀与其不谋而合;文化也是在人与人的交流中互相影响,而剧本杀,正是一种年轻人喜爱的线下社交方式。
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副教授龚伟亮说过,社交网络并不能及时、准确地看到别人对自己的反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逐渐对网络社交模糊的自我认同感到不满足,而线下社交则可以为他们提供更加明确的、多维的自我认同。
自称是一个“社恐”的马来西亚姑娘Aarthee却在剧本杀中“纵横捭阖”。“你敢相信吗,我其实害怕和陌生人交流,但我仍然会花半天时间扔掉手机玩剧本杀。因为在别人的人生里,我看到了自己不一样的可能性。”Aarthee说,“从心理学上讲,多体验别人的故事,会让自己也想变成那样的人。那些古代英雄的故事我都很喜欢,有机会也想尝试扮演,好希望马来西亚也多开几家剧本杀馆啊。”
博物馆剧本杀展现一个生动立体的古代中国
崔浩楠是一名剧本杀作者,也经营剧本杀馆。他介绍,现在诸如剧本杀在内的很多新兴行业都在蓬勃发展,“单看本子,这次玩的是古风沉浸本,其他还有情感本、机制本、综合本……剧本杀还与博物馆合作,让历史‘活’起来,让中国丰富多彩的故事走出去”。
近年来,国潮涌入青年生活的方方面面,游戏领域常常会运用传统文化元素、历史人物原型、非遗技艺实践等。文博领域也不乏注重娱乐性和沉浸感的尝试,希望能够借此更好地走近年轻观众。
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年轻人,要了解中国历史,去博物馆都是最快捷直观的方式之一。而博物馆与剧本杀的“联姻”,又让这种方式由单方面的“观看”,升级为沉浸式的“体验”。博物馆剧本杀作为博物馆文创的新品类,已在各家博物馆悄然生长,展现一个生动立体的古代中国。
长沙博物馆的《法门梦影》,以“地宫宝藏——法门寺唐代宫廷文物精粹特展”为依托,讲述了一场唐会昌年间(唐武宗年号,841-846),朝廷派出密探寻找舍利(法门寺地宫出土有释迦牟尼真身舍利——记者注)而发生的穿越故事;洛阳博物馆的《洛阳东风几时来》,故事发生在晋朝时期,五胡十六国的英雄儿女,爱恨情仇,轰轰烈烈,“晋归义胡王”金印、透雕龙纹玛瑙璧、金狮串饰等文物,都成为剧本杀中的关键线索。
长期致力于博物馆学学术研究的上海大学教授潘守永曾说:“截至2020年年底,全国备案博物馆5788家,就硬件条件来看,我觉得至少一半以上都有条件来做博物馆剧本杀。”
当然,也要注意,剧本杀最重要的是剧本质量,既要让玩家产生共鸣和沉浸感,又要讲好中国故事。博物馆剧本杀最终是为博物馆的展示和教育功能服务的,如果只是让观众穿上古装而不知背后的故事,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经典文本具有巨大的阐释空间,讲述人类共同的命运
尽管讲的是古代的故事,但北溟觉得,古代题材的剧本杀最终是指向当下与未来的。“这个游戏就像一扇窗,打开它,可以看到历史,也可以看到如今时代的光芒,历史与现实是呼应的。”北溟说,“比如,我们这次玩的这段大唐历史背景,史称‘贞观之治’。这在中国人的语境中,已经成为政治清明、经济复苏、文化繁荣的治世代名词。而观察我们现在社会及各行业的发展,也会发现确实越来越繁荣、越来越自信。”
北溟在剧本中创作的故事,也展现了中国人的品格,“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中国人都讨厌战争,崇尚和平与统一。我们希望在安定的环境下追求共同的富裕,也都非常踏实肯干、团结一致”。这些东西,不用讲出来,玩一局剧本杀,外国年轻人也许就体会到了。
玩了一局《长歌行》,一群外国年轻人见识了中国古代的英雄。Aarthee想起了马来西亚古代一位被史书记载过的女王,“她总是打扮得像一个战士,是女性榜样”;俄罗斯小伙儿Maxim想起了“三勇士”,“他们热爱人民,抵御外敌”;德国小哥Adrian想起了一位被放逐的公爵的故事,“他聪明勇敢,在孤岛生存”……
有趣的是,这群因剧本杀聚在一起的各国年轻人,居然都认识哪吒,“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小孩,但是他好火!”看来,年轻人的话题,总是相似的。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从来不缺好故事,而好的故事可以跨越时空界限。经典文本具有巨大的阐释空间,讲述人类共同的命运。比如,“哪吒”讲的是反叛,“我命由我不由天”依然是今天年轻人的心声;“白蛇”探讨爱情、友情,拷问信任、追求。
这些“故事新编”都已经在大银幕上获得了成功,得到原本对“老故事”并不“感冒”的中国年轻人的买票认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互联网已经拉平了世界,把中国故事讲给外国年轻人听,同样需要的只是好故事和好方式——剧本杀,不妨试试。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