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网

新闻

首页 >> 即时新闻 >> 正文

青年作家 | 孟繁勇:以时间轨迹之心,呈现人之所以为人的精彩

发稿时间:2021-12-06 11:27:00 作者:张宇 来源: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孟繁勇,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记者。曾在国内各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已出版长篇小说《我的世界与你不同》《庄周睡了,庄周醒了》等。

  作者:张 宇

  北京朝阳区大悦城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孟繁勇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来。简单寒暄过后,他将双肩背包放在咖啡座位上,自己坐下来,没有接我递过去的提纲。他说:“我们什么都可以聊,限定聊天内容,反而无趣。”

  人的一生中,影响命运的重要时刻并不多。很多人是在事情过后才明白,决定人生走向的重要时刻发生在何时。对于孟繁勇来说,那一个重要的时刻发生在2017年8月10日,在一个同样炎热的夏天,他决定前往武当山闭关。

  武当山奇峰怪立,谷涧纵横。孟繁勇在高山险峰、深山丛林中思考着时间轨迹的命运。他想以时间轨迹全新的创作手法活下来,为更多的读者接受。犹豫、痛苦、彷徨,那些在武当山的日子在孟繁勇看来,几乎是脱了层皮,死了一次。

  “我很清楚,在武当山做出的选择,将决定一个人的未来。但我知道,我拒绝人生毫无价值与意义,我不能接受虚度一生。”孟繁勇说。

  脱离生活,不接地气,再漂亮的语言,也是假大空

  孟繁勇有两个身份,作家与记者。作家是生活,记者是职业。在成为记者之前,孟繁勇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居住地距离单位骑车15分钟,每天8点30分上班,中午回家吃饭,还可以午睡一会儿,17点30分下班,生活可谓安逸,也让孟繁勇有充裕的时间去写作。

  同行采访同行,我最终决定单刀直入:原单位干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去当一名记者?

  孟繁勇笑了,他想了想,逐渐收敛起笑容,“我当记者的原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为了写小说。”

  这要从14年前在呼和浩特的一次朋友聚会开始谈起。那时孟繁勇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足以维持体面的生活。工作轻松,有大量的时间去读书写作,在报刊发表各种各样的文章。

  朋友聚会地点在内蒙古邮电局大楼后面的一家小酒馆,起因是孟繁勇创作的一篇小说获奖。5000元奖金领取到手,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聚集在一起,一瓶白酒几样小菜,彼此聊天。议题之一是庆祝小说获奖,未来创作什么样的故事等。

  聚会前半场,气氛融洽。一瓶白酒见底,第二瓶白酒开启,酒瓶空了一半时,这位当记者的朋友说的话,让气氛冷了下来。孟繁勇回忆,当时他正在聊故事的精彩之处,结构如何设计,语言如何流畅,情节如何动人。突然这位记者朋友张口说,你的文字很漂亮,读起来痛快,故事让人感动,但就是没有人味儿。热闹的聊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孟繁勇仍然脸红耳热,他说:“作为一个写作者,如果有人评价你的作品没有人味儿,那种刺激让当时的我无法接受。”

  孟繁勇一定要让朋友说明原因,听到的话让他汗流浃背,酒一下子就醒了:脱离生活,不接地气,再漂亮的语言,也是假大空,这就是没有人味儿。

  这位记者朋友问孟繁勇,你写的是什么?孟繁勇回答,是一位母亲与孩子的故事。记者朋友摇了摇头,向孟繁勇提了一个问题:“请你告诉我,母亲是谁,孩子是谁。”本来在孟繁勇的意识里清晰无比的形象,突然在这个问题面前模糊不清。

  聚会不欢而散,孟繁勇一个人郁闷地回了家。连续一周左右的时间,孟繁勇一直在思考记者朋友的问题。当他认为想明白了问题的答案,再次约记者朋友在同一家小酒馆见面。按照约定的时间,朋友来了。没有点酒,只有一凉两热三盘菜。没想到朋友仍然摇了摇头,告诉孟繁勇,从你的故事里,我不明白你笔下的人物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为什么伤悲,为什么欢乐,更看不到喜怒哀乐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孟繁勇坦诚表示,当时的自己确实没有理解上述问题。这位记者朋友告诉他,你回去想吧,想明白了你为什么写作,以及你想写什么。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孟繁勇一直在思考,看似简单的问题,越想越有更深刻的含义。第三次,同样的时间地点,他向朋友说出了答案:“写作是我活着的意义与价值。我想写人的故事,想写人们为什么哭,为什么笑。人们喜怒哀乐的背后,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是人活着的价值体现。”

  当时的孟繁勇找到了答案,却不知道通往答案的道路在哪里。他向这位记者朋友请教,得到建议就是去做一名记者,去看一看这人间是什么样子。真实世界的人们,他们是如何努力活着。随后,这位记者朋友又告诉孟繁勇,日后切记不要恨他,因为记者这条路,艰难曲折,超出想象。

  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背后是什么,需要用一厘米的小切口,十公里的大深度来呈现

  辞职,去当记者?说起来简单,在那位朋友看来,这也就是聊到兴头上,当不得真。孟繁勇说:“他以为我未必真去辞职,实际上我也确实犹豫过。”

  那一段时间,孟繁勇将此前发表的作品拿出来,一页一页认真翻阅,越看越不对劲。每一个字都出自他的笔下,此前满意的作品,现在看起来却又苍白无力。那些获得好评的作品没有实在的感觉,漂亮的语言干巴无味,流畅的节奏虚幻缥缈,那些故事让他身上冒汗。作为以写作为一生志业的人,他不想要那样的文字和故事。他想要读者从故事中体会到阅读的快乐,感悟到文字的魅力。“让阅读的时间有价值,而不是浪费读者的时间,这应该是一个写作者尊重读者,并与读者互动的最佳方式。”孟繁勇说。

  当记者去,去看看这人间,让故事有人味儿,在写作的道路上再精进——抱着这样的信念,孟繁勇辞职,离开了原单位。他拿着自己发表的作品,去了呼和浩特市一家正在招聘记者的报社。第一天上岗,一位段姓负责人把孟繁勇叫到办公室,特意叮嘱他,新闻报道的特点,是新闻事件表面上看只有一厘米的宽度,但记者扎下去,需要有十公里的深度,那才是新闻事件背后的真相。

  这个理念对孟繁勇的创作影响深远,从他走近新闻现场,接触采访对象,进入新闻背后的真相,更让他对这句话体会极深。“其实小说创作也一样,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背后是什么,需要用一厘米的小切口,十公里的大深度来呈现。”孟繁勇说。

  孟繁勇自己也没有想到,记者一干就是14年,做过文化记者、跑过社会新闻,当过调查记者,在国内多家媒体任职。在他的报道中,有失去独生子的父母,街头小商贩、大头娃娃的双亲,被强行倒奶的奶农等。在采访时被当事人摔坏过录音机,暗访时被关进过小黑屋。也有事情得到解决时,采访对象脸上露出的笑容,以及一声简单的谢谢。孟繁勇进入新闻事件中当事人的世界,知道了他们为什么笑,为什么哭,在无法支撑的压力下,又如何坚强地活着。

  14年的记者生涯,让孟繁勇理解了什么是人间,以及离合悲欢、喜怒哀乐的背后是什么,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也是人活着的价值及意义所在。这些都被他写进了小说里,笔下的故事发生巨大转变,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更接地气,有了人味儿。

  孟繁勇的作品有一个区别于其他作家最为明显的标志,他使用时间轨迹的创新手法来讲述故事。时间轨迹阐释了对时间的全新定义,在小说中存在的时间,含义完全不同。时间顺序并非过去、现在、未来,而是过去、未来、现在。在此过程中,过去,是早已消逝的未来;未来,是尚未到来却已注定消逝的现在;现在,是不断消逝的过去。

  在孟繁勇看来,这三种时间形态,每一个皆为独立时间,每一个独立时间,皆包含着过去、未来与现在。当叙事策略不再由视角主导,而是建立在时间轨迹之上,这确实是一种写作思维模式的重要改变。近年来,孟繁勇还尝试将时间轨迹创作方法,应用到非虚构写作方面。

  写出一个好看畅销的故事,时间轨迹才能够活下去

  谈到时间轨迹时,孟繁勇提到作家面临的两个重大问题:怎么写,写什么。在他看来,时间轨迹是对怎么写领域的创新。具有时间轨迹创作鲜明特点的作品之一,是《庄周睡了,庄周醒了》。

  同样的文字、情节,出现两本书。按照一般的阅读习惯读第一遍时,出现第一本书《十洲死亡之旅》。阅读完之后,从第一页重新开始第二遍阅读,第二本书《羽化的蝴蝶》又将呈现在读者面前。两部作品文字和情节相同,却彼此独立,各自拥有不同的人物和主题,且都构思严密、叙事清晰、故事完整,完全是不相干的两部作品。

  此外,孟繁勇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都会有独特的文本结构。比如《爱情》犹如魔方般的数亿种组合,《窝囊》呈现过去、未来、现在时间的模样等,探索时间轨迹在文学创作上的更多可能性。

  但现实却给了理想一个响亮的耳光,很多人都在劝他,不要搞什么时间轨迹了,有什么用?孟繁勇不认同创新无用的说法,但他确实面临着是否能够继续的问题。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怎么样让时间轨迹活下来。

  闭关,上武当山,为时间轨迹找一条路。2017年8月10日,孟繁勇坐上了飞往武当山的航班。崇山峻岭,山清水秀,天蓝云白处,徐徐清风,无语,亦无声。他的内心却无数次崩溃,怀疑自己,打碎对写作的所有梦想,再一点点拼接起来,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

  在武当山上,孟繁勇思考着时间轨迹的未来,重新审视文学的意义。他谈到了对文学的理解,“文学自诞生以来,便是纯粹与优雅的,那是对世界中关于我们自身的理解,有深刻的精神底蕴,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澄澈证明。”

  在此情况下,时间轨迹能够写出什么样更好看的故事,成为孟繁勇寻找的方向。宝藏系列与侦探系列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视野,他说:“我不认为寻宝和侦探故事就是俗,纯文学就是雅。其实雅与俗并不矛盾,雅俗共赏的故事可以为更多读者接受。”对于孟繁勇而言,宝藏与侦探系列的创作,是时间轨迹的生死之战,“我必须拼尽全力,写出一个好看畅销的故事,时间轨迹才能够活下去。”

  《金银图》系列第一部崇祯宝藏就这样面世出版了。故事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在时间轨迹定义下的时间存在状态,有了全新的理解,即过去、未来、现在,三个时间状态同时在人物身上存在。也就是说,即可以是现在,又可以是未来,同时也可以成为过去。哪一种时态的确定发生,来源于另一个人物时间轨迹存在的状态。

  在故事开篇,刘亦然的存在时间状态是现在,但在另一个人物崔魁的时间状态中却是未来。崔魁的时间状态在陈刚是未来,在刘亦然却是过去,类似时间轨迹的影响在书中不胜枚举。《金银图》所有人物的时间状态,都会因为不同人物在时间意义下的彼此影响,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

  《金银图》第一部崇祯宝藏出版后,很多读者都在点评,却只有一个读者注意到了时间轨迹。这个读者对时间轨迹的赞赏,让孟繁勇非常兴奋,他的逻辑清晰:以好看畅销的故事吸引读者,有第一个读者了解时间轨迹是什么,对写作的影响是什么,接下来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时间轨迹就会得到越来越多读者的认同。

  当由时间轨迹创作的新的文学世界呈现眼前,读者们会看到更多不可思议的故事。孟繁勇说:“那是以时间轨迹之心,讲述故事的纯粹与优雅,呈现人之所以为人的精彩。”

责任编辑:工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