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到排成“人”字形的南飞大雁,我就羡慕地问母亲:“我也怕冷,为什么没有长出会飞的翅膀?”北方的冬天,当时的我不喜欢也很渴盼逃离它。
数九隆冬,寒风刺骨,落叶无疆。目光极处,草木皆枯,万物萧条,没有了任何的修饰,一夜之间,裸露出了真容。冬好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张开一个硕大的口袋,把昔日大地上的五彩和丰硕一股脑儿地收藏了去,大地到处光秃秃的,一片苍茫。
北方的冬天,尽显寂静。人们在翘首以盼,期盼着一场沸沸扬扬的鹅毛大雪如期而来,让劳累了3个季节的大地盖上厚厚的棉被,舒适地休整上一个冬天。
还在睡梦中,那雪花像棉花套子似的一卷一卷地滚下来,覆盖着树枝、大地、房屋,那万千的大白点子瞬间让乡村都变厚了,变钝了,变胖了,失了棱角,呈现出浑圆。整个村庄笼罩在宁静悠远中。
早晨,在“下雪了”的叫声中惊醒。推门就往外跑,可是那门怎么用力就是推不开了,急得大叫父亲,只见父亲蜷缩着身子熟练地从窗子钻出去,用锹铲了门口的雪,清理出一条路,才放我们出去。此时村子里的孩子们都聚在雪中,个个穿得厚厚的,像个倭瓜篓子,兴奋得大展拳脚,各显神通,十八般武艺一一上演,堆雪人、打雪仗、抽冰嘎、撞拐子抢山头、滑爬犁、玩冰车,在你追我跑,人仰马翻中,大家互不恼,兴奋地振臂高呼,笑声叫声此起彼伏,真是把寂静的冬拉回到沸腾腾的夏。那热闹劲像煮沸的饺子在锅里挨挨挤挤,噗噗腾腾的。
大点的孩子可不像我们这么傻,就知道憨玩。他们知道,大半米来厚的雪,那成群的麻雀可遭了殃,饥寒交迫,死了无数,扎在了雪窝里,冻得像粒石头。邻家小哥叫上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树窠草丛中找寻,不一会就拾得一串跑回家,用铁丝挑了在红通通的炉膛底,鸟毛的焦昧随即弥散开来,那鸟的身上便浸出油来,汪汪的亮,随之香味扑鼻而来,馋的我直咽唾沫。冬天,因为这冻死的鸟,不再寡淡。
这雪的到来,好似特意给在土里刨食的农人们放假。放假了的庄稼人,就三五成群地相约到家里,盘腿围坐在炕上,开始喝酒侃大山。他们不会像千年前的大诗人李白那样可爱地想偷个懒,在吟唱着“天寒地冻,冬天不是写诗天”中搁下笔,兴冲冲捧炉,温酒,看一地白霜;但他们会和家人朋友围坐在暖黄的灯光下,热烘烘的暖炉旁,让发生在身边的一点一滴,停在那些关心你的家人朋友的耳朵里,就是一种甜蜜的心安。这就是他们在吃喝中放松一年劳累的最好去处。他们会像松鼠般把吃食稳妥地藏好,在整个冬日里随时准备“补嘴空”,犒赏一年来的辛苦。
屋外寒风冽冽,屋内温暖如春,坐在热炕头上的人们,把一年忙碌不得闲说的积累下来的闲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才感觉到有滋有味,才感觉大家的邻里亲情因寒冷而更加热乎贴心了。
这北方冬天的好,也是在我逃离到南方后,才惊觉。归去来兮。来兮归去。身在南方的我未曾感觉任何一个季节会像北方的冬天一样,是在等待中蕴藏着希望,在萧索中给人慰藉,让人触摸到希望,让人懂得万物都在积蓄能量中等待,聆听春天来临的优美号角!冬白后就是春绿,就是春天!就是生命!我在南方的冬天里想念北方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