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山火最严重的7月，气候变化为背后推手？

　　【编者按】

　　新冠疫情之外，另一场对人类影响更为深远、严重的危机——气候危机正在进一步恶化。今年夏天北美的持续高温、西欧和东亚的暴雨洪水，西伯利亚、东地中海沿岸的森林大火都只是未来的预演。

　　在全球升温的背景下，未来极端天气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们该做些什么来迎接这一变化？即日起，澎湃新闻将刊发系列报道试图寻找问题的答案。

　　希腊埃维亚岛上的居民们早已习惯了家乡景色出现在各色明信片上，如今埃维亚却因为“末日景象”的视频和推特标签而声名远播，悲痛之外，人们还感到几分错愕和无奈。

　　熊熊大火燃烧了整整十天，烈焰遍布埃维亚岛的北部，往日曾是旅游胜地的小镇和海滩被滚滚浓烟吞没。从卫星照片上看，这个爱琴海中的度假胜地就像遭到了地毯式轰炸。

大火后的埃维亚岛北部一角

　　山火在埃维亚岛肆虐的第二天下午，经验丰富的队长基蒙就收到了第一通求助电话。那是从雅典市区以北30公里的塔托伊宫（Tatoi Palace）打来的，这里曾是希腊王室的领地，有大片植被覆盖。

　　基蒙带领他的消防小队赶到现场。那时，迅猛的大火已经对希腊首都造成了威胁。“火场的环境很不好，空气极度干燥，气温大大高于往常。这使得火势一开始就迅速扩张。”基蒙8月12日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

消防员用游泳池水救火。以下图片均来自受访对象。

基蒙和他的队友

　　在最危险的时刻，凶猛的大火距基蒙和队员们还不到30米。突然一阵大风吹来，烈焰卷向了他们的消防车，火帘贴着车顶扫过。“我们就像战场上座车被击中的坦克乘员一样，猫着腰躬身下车。慌乱中有人摸到了水管，端起它来对大火疯狂‘扫射’，直到火势稍弱我们才敢动弹。”他回忆说。

　　极端天气下的防火“新常态”

　　希腊消防力量此次面对的是十分罕见的火情，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在应对中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火灾发生后，希腊军方欲出动直升机帮助救灾。希腊空军此前列装了25架美制支奴干重型直升机，它们运载力超强，往往被当成救灾神器。但希腊本地舆论抱怨称实际上只有3架被用于救灾工作。背后的原因十分尴尬：25架中有至少15架因年久失修，根本无法飞行。窘境之下，希腊不得不依仗欧盟成员国的帮助，德国、意大利、罗马尼亚和塞尔维亚等国都向希腊灾区派出了消防队伍或设备。

　　中国的风云三号D卫星也向当地提供了一组多个起火点的详细位置。据中新网此前报道，中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同时拥有低轨和静止轨道气象卫星的国家之一。中国的风云一号、风云三号系列均为低轨气象卫星，其优点是能够实现全球覆盖，用于观测天气变化的细节。

　　基蒙认为，这次山火折射出希腊消防应急管理机制的一些漏洞，尤其是城市消防和森林消防的专业分工程度还不够，且当局的思路依然是重扑灭而轻预防，然而在越来越频繁的山火面前，这种做法会吞噬大量资源，反而成效不高。

　　有一些当地民众将怒火指向了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政府，认为正是因为其救灾不力才导致如此惨痛的损失。人们在社交网络上“吐槽”称，小时候就经常目睹过山火，但总能很快被扑灭，从未像今日这样变成失控的“末日”大火。

　　这种说法体现了政府应对的缓慢，但将极端天气下多国近乎同时爆发的大火归咎于希腊政府，也有失公允。在这场席卷希腊各地的林火发生后，米佐塔基斯在当地时间8月12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指出，气候变化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同时他还表示本次林火是“几十年来最大的生态灾难”，它已经造成超10万公顷的农田和森林被破坏。

　　根据欧洲森林火灾信息系统（EFFIS）的数据，今年希腊有超过110000公顷（424平方英里）的森林被烧毁，是2008年至2020年（21000公顷）年均值的五倍多。

　　连日来多次出入火场的基蒙认为，这次的野火显然非同寻常。除了干燥程度和温度都十分罕见之外，风向捉摸不定也是火势迅速蔓延的重要原因。

　　“在我20多年的专业森林防火生涯中，处理过很多次夏季山火，这对希腊来说不是新鲜事。往常到了这个季节，我们一般能够预计大致的风向和风的强度，因此可以提前做一些预判，判明大火可能蔓延的方向。但今年这些都失效了，大风的来势和方向完全无法预测，这大大增加了救火的难度。”基蒙表示。

　　他进一步解释说，最近几年来希腊的四季交替在直观感受上变得不那么分明了，整体上来说极端天气事件的预测准确度也在下降。英国广播公司（BBC）此前则报道称，越来越多的国际顶级气候科学家们都承认，他们似乎已经无法及时预测极端天气的强度。

　　气候变化为背后推手？

　　希腊坊间还流传着关于此次大火源头的另一个版本。当地社交媒体上一直有传言称大火是人为造成，还有更具体的说法认为是一名来自阿富汗的难民女性故意在林中放火。希腊警方目前正在调查这种说法，但与希腊仅一海之隔的土耳其也在今年夏天同样遭到山火重创，希腊大火完全是孤立、人为造成的说法很难令人信服。

　　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称这次的野火为“史上最糟”。安塔利亚、马尔马里斯和博德鲁姆的度假区受到的影响尤其严重。火灾已在土耳其造成至少8人死亡，上百人受伤，数万人撤离家园，当局不得不将集装箱设置为紧急避难所。根据欧洲森林火灾信息系统的数据，土耳其今年有175000公顷土地遭受火灾，这一数据是往年同期的8倍。与此同时，克罗地亚、意大利、法国南部和地中海南岸的阿尔及利亚也都在8月上旬出现了大规模山火。

　　英国《卫报》报道称，科学家们表示，2021年7月是2003年开始有卫星记录以来全球山火最严重的7月。北美洲、西伯利亚、非洲和欧洲南部都无一幸免。因为山火排放的二氧化碳仅在今年7月就共释放了343兆吨，比2004年出现的上个7月全球巅峰值高出约五分之一，同时山火碳排放也是自2003年有记录以来全球总量最高。山火愈演愈烈带来的更多碳排放，将继续推进温室效应。

　　高温、干旱和野火本身也存在相互关联。世界自然基金会希腊代表处负责人卡拉维拉斯对澎湃新闻表示，气候变化正在极端天气事件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随着气候变暖，同时涉及干旱、热浪和火灾的复合极端事件数量将增加。

　　“极端天气事件本身不一定导致山火，但它们造成的环境会使得森林变得更加脆弱。”卡拉维拉斯解释说，干旱事件与极端热浪相结合，使地表变干并使其更易燃烧，从而大大增加了火灾风险。预计南欧、欧亚大陆、美国部分地区和澳大利亚的火灾天气将变得更加容易发生，事实上，这些地方近年来都遭受了毁灭性野火的打击。

　　大火之后，土耳其森林和农业部长帕克德米尔里也对媒体说，当地中海沿岸气温都高于37摄氏度，空气湿度低于14%，风速每小时达到50公里的时候，山火就很容易发生了。另外，探测大气层的卫星数据显示，气温每升高1℃，大气对水分的吸纳能力会增加7%。这除了会带来更强降水之外，还会催生更多的野火。因为大气从地表土壤和植被中吸取更多的水分后，土壤和植被都会因此变得更加干燥。世界气象组织秘书长佩特里·塔拉斯则表示，全球变暖正让欧洲热浪的发生频率大大增加，由温室气体排放引起的气候变化使热浪发生的可能性增加了150倍以上。这显然也是山火爆发的一个有利条件。

　　环地中海地区在极端天气面前将显得尤其脆弱。联合国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本月出炉的评估报告中，把地中海列为“气候变化热点”，提醒称该地区未来几十年可能变得比全球平均气温高约20%。

　　(记者 汪伦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