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命运被准确预测了

白色长颈鹿。

　　最终，人们还是发现了它们的尸体。

　　今年年初，在非洲肯尼亚东北部伊贾拉的一个自然保护区，人们发现了两具白色长颈鹿的骨骼。这时，距离它们和人类第一次相遇，只过去3年。

　　2017年，肯尼亚东北部一位村民在放牧时，看到了这两只特殊的长颈鹿。它们通体雪白，被当地村民视为“自然保护神”。有人赞美它们“像传说中的神秘精灵”，但这位保护神甚至保护不了自己。按照发现它们遗骸的伊沙克比尼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说法，它们很可能早在2019年年底就被偷猎者在肯尼亚东北部杀死，而且被杀的两只长颈鹿为一对母子。

　　3年前被发现后，两只白色长颈鹿的视频被上传至视频网站油管。在评论区，有人称“它们很漂亮，但如果没有人知道它们会更好”。

　　视频里，小白色长颈鹿和它的母亲在灌木丛间溜达，随意咀嚼树叶，白尾巴在白屁股后悠悠地甩着。

　　视频的拍摄者表示，他们花了约20分钟和白色长颈鹿在一起，并为它们拍摄了珍贵的特写照片和视频。“母亲在我们前面几米的地方来回踱步，示意小长颈鹿躲在灌木丛后面。”《卫报》《纽约时报》美国《国家地理》等媒体都报道了白色长颈鹿的消息。

　　它们的现身引起了游客极大的兴趣，也引发担忧。有网友说：“我已经为这些动物感到难过了！当那些坏心眼的人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也有网友后来表示：“不知道还有多久，它们就会被强大的猎杀者杀死？”

　　人类的贪婪早已暴露无遗。2016年，长颈鹿这种与人类有着一样的颈椎骨数量（7节）的哺乳动物，已从“无危物种”，变为“易危物种”。根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数据，1985年全球有15万只长颈鹿，目前仅剩6.8万只，数量仍在减少。

　　在过去的30年里，大约40%的长颈鹿种群已经消失。它们一方面经常成为狮子、野狗、鳄鱼的果腹之物，超过一半的幼崽6个月大之前就夭折。另一方面，它们在成年后难逃被人类猎杀的命运，最终成为人类的美食或奢侈品的一部分。

　　白色长颈鹿被发现的地方位于肯尼亚与索马里边境，以地区武装冲突和偷猎而闻名。这里属于肯尼亚东北部的海罗拉自然保护区，虽然很大，但没有围栏，保护区内还有村庄，附近有难民营。

　　据说，在肯尼亚和索马里边境的一些酒店里，可能会吃到长颈鹿的肉，那些肉每公斤15美元，是牛肉价格的3倍。一些长颈鹿肉也曾流向难民营。它的尾巴有时会被用来制作幸运手镯、苍蝇拂子，甚至串珠子的线。

　　一段网络视频展示了长颈鹿被猎杀的全过程：一辆绿色皮卡车停在一只长颈鹿附近。长颈鹿并未惊慌，车子混淆在大草原绿色的背景中。穿着绿色衣裤的人将一把绿色的猎枪从车窗探出，扣响扳机，红尾麻醉针一击命中，长颈鹿踉跄三五步，栽倒在地。

　　类似的场景时常在非洲大草原上演。这种陆地上最高的动物本来就不像豹子或者羚羊一样，能够把自己藏在丛林里。白色的个体则更加显眼，更容易被掠食者盯上。

　　那些浏览量超过百万次的视频，无异于开诚布公地告诉偷猎者：“看，这儿有世界上最独特的长颈鹿！”

　　《国家地理》2017年就曾公开撰文批评过这种做法。在媒体公开报道白色长颈鹿以后，当地未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在当时传播的视频评论区，观众担心那些影像资料与地理位置，很容易让偷猎者发现白长颈鹿。

　　去年12月，有网友在油管上与白长颈鹿有关的视频下留言，“我想知道他的最新消息”。但没人回复他。肯尼亚一家基金会的2019年野生动物保护现状报告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报告提到，原本的那两只白长颈鹿已经成长为三口之家，2019年一只小长颈鹿诞生。要知道，长颈鹿的妊娠期是13至15个月。

　　3个月后，坏消息来了。2020年3月，它们再次被发现时，只剩下尸骨，那只小一点的白色长颈鹿才7个月大。《纽约时报》曾表示，该地区的保护区对罕见的白色长颈鹿表现得很“兴奋”，他们一直在保护它们。但那种“保护”并未奏效。网友一语成谶。

　　那段时间，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全球肆虐，在一些国家，野生动物偷偷遛进空荡荡的城市街头。而它们，那些被猎杀的动物，或许正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进入城市。伊沙克比尼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负责人艾哈迈德·努尔（Ahmed Noor）说，最后一次看到它们是3个多月前。

　　肯尼亚野生动物协会(Kenya Wildlife Society)曾在今年3月声称，他们正在调查这起猎杀事件。之后并未有公开的调查结果，偷猎者身份与动机一直没搞清楚。

　　人们最初与它们相见的地方——油管网站评论区成为一块不断被“刻”上文字的悼念墙。一位网友评论道：“她们看起来如此空灵和纯洁，对于这个黑暗和丑陋的世界来说太美了。”

　　“对于伊贾拉和肯尼亚来说，这是非常悲伤的一天。我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白色长颈鹿的地方。”努尔先生说，“它们的死亡对保育珍稀物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除此之外，在肯尼亚领邻国坦桑尼亚也曾发现一只白色长颈鹿，我们已无从得知它的下落。关于它的消息再未在媒体上出现过，也许它已经倒在猎人的枪口下，也许仍在草原上游荡。但愿是后者。

　　在那对白色长颈鹿母子死后，肯尼亚伊沙克比尼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声称，肯尼亚的那只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后一只白色长颈鹿。据说，它是被猎杀的母长颈鹿的另一个儿子。

　　保护协会也终于在白色长颈鹿变得更加珍稀时，为它装上了GPS。GPS跟踪装置安装在它的左皮骨角上，每小时都会反馈它的位置，这使得护林员能够每天监视它的行动，“能保护这种独特的动物远离偷猎者”。努尔说：“最近几年，长颈鹿的活动区域降雨充沛，它有丰富的植被可以填饱肚子，也许将来白长颈鹿的日子会很好过。”

　　偷猎者也没闲着。2020年6月有媒体报道称，在肯尼亚邻国埃塞俄比亚的一个国家公园里，偷猎者一天之内至少杀死了6头大象，“这是这个东非国家记忆中最大的一次大象屠杀”。

　　在肯尼亚的部分地区，新冠肺炎疫情的大流行造成数百万人失业与饥饿，以至于出现为食物而杀死濒危野生动物的情况。占肯尼亚GDP 9%的旅游业遭受重挫，许多旅馆大批裁员，游客离开后贫困人口增加，入室盗窃案增加。偷猎行为正在激增，许多几乎没得到政府帮助人正在想方设法艰难地养活自己。

　　这半年来，肯尼亚一个叫萨格威的男人一直领导着100名护林员追踪偷猎者。8月的一天，护林员在肯尼亚东南部的一个自然保护区，发现了一只被偷猎者剥光的长颈鹿。同一天，他们还发现了一头被毒箭射死、象牙被锯掉的大象。这是他们两年半以来从未见过的事。

　　李强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