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供图
十八岁那年,正赶上兵团时期,我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的四十六团(今天的九三管理局鹤山农场的跃进社区),借调(劳动关系在原单位)到了五师师部的师直属粮油加工厂工作。
因为我家当时就住在五师师部(今天的黑龙江农垦九三管理局),和我一起被借调回来的还有五师加工厂子弟四个人,尽管到加工厂当上粮工很累,每天就是给榨油车间卸拉黄豆的车,为车间上榨油用的原料——黄豆,可我的同学们都羡慕我,因为他们大多数还都在农场的生产队干农活。
当时,加工厂归师后勤部管,师里年底要汇演,后勤部给加工厂布置了创作任务,让我们厂写一个反映工厂生活的话剧。
厂里当时有几个上海知青,是见过世面的人。厂政工股长张亚秋(是我们班同学的母亲,也是管理局赵副局长的夫人,在我们中学当过老师),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其中有个叫李玉和的上海知青执笔,还有吴乐生和当地青年闫克宇参与,写了大概有半个多月。等把剧本拿出来时,大家在会上七嘴八舌地给否了,认为没有写好正面人物。
有一天,我们贮运车间田玉峰主任,让我到张股长办公室。张股长向我说明了剧本创作的经过和遇到的困难后,把修改剧本的任务交给了我。
我忐忑不安地说我从来没写过剧本,再说最初写这个本子我也没参与。张股长说:我了解你,在学校你作文写得就挺好,你就别谦虚了,给你半个月假,你写完再来上班,我已经跟你们主任请了假。当时也没容我多说什么,就这么把任务布置给我了。
我无奈地把这个扎手的活接了过来。我想,就是写不好也不要紧,大家提出修改意见再改。
当时,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要是今天,我都不敢接这个活。我把原来的剧本一连看了几遍,又把大家提的修改意见仔细研究一番,还是找不找感觉。我就找看张股长,想撂挑子,后来,张股长说,你别受原来剧本的限制,你这次修改,实际就是推翻重写。
十几天过去了,那种关在屋里的闭门造车的滋味,真是难受。我当时既不懂话剧怎么写,也没有多少工厂的生活积累,就是胆子大,为了完成任务,啥也不怕。
写了撕,撕了写。当时也没有电脑,全靠一枝笔。1975年8月,我终于完成了这个独幕话剧《突飞猛进》。
我还记得,剧本是闫克宇用复写纸在车间统计报表用的纸上誊写的,署名五师加工厂业余文艺组编。扉页上清楚地写着:
时间:一九七四年秋;
地点:某面粉厂;
人物:李响,上海知青,团员……
剧本前面有一段解说词:大意是《突飞猛进》是我厂业余文艺组自编的一场小话剧,它是在丰富多彩的现实斗争中运用革命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文艺创作方法写成的。话剧生动地塑造了李响这个知青典型,他以上海知青的身份出场,他早在中学读书时就悄悄编织着理想的花篮。
剧本出来后,也有许多人对剧本不满意,张股长说有意见大家就提,然后小赵根据大家的意见再改一改。我记得是改过两次,后来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就匆忙地开始排练了。排练场就在厂文化活动室,每天的晚饭后,大家早早就来到厂里排练。最后,我记得就在厂里演了两场,后勤部汇演的事没有了消息。
有一天,我在厂阅览室看到了一本刊物,叫《黑龙江演唱》,后来才知道是省群众艺术馆主办的。我看上面刊登一些小剧本,我就大胆地把这个剧本又誊写了一份,寄给了这个编辑部。
为了证实这段历史,昨天,我又翻出这40年前的编辑给我的回信。
大体意思是:
寄来的独幕话剧《突飞猛进》读过了,觉得这个剧本反映的生活不够典型,不够实际。在生活中的干部也不能说撤就撤,落后人物也不能公开就走后门啊。另外,关于如何写无产阶级英雄人物,也请您能作一番探讨。这个戏的主要人物,是个转变人物,不能算作成长中的英雄,希望能仔细考虑。经研究,不予刊用,原稿退回……。
落款是(1975年)10月10日,还盖有红色的“黑龙江演唱编辑部”的方章。
看了编辑的回信,本来对剧本充满信心的我,就像当头淋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那个话剧虽然没写成功,可对写作的热情我却越来越高。经常写点顺口溜,在报刊上发表些“火柴盒”和“豆腐块”。最终,我在1987年《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了我的散文《我的勤奋斋》,1991年,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散文集《珍藏的记忆》。有作品多次荣获中国传记文学奖、冰心散文奖、丁玲文学奖等。
不管我今后发表多少作品,有多少作品获奖,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也不应该忘记,我十八岁那年写过的独幕话剧《突飞猛进》,因为那是我走进文学创作大门的一种尝试。
作者简介:赵国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