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时节,位于苏州相城区望亭镇太湖边的油菜花开得正艳,34岁的余颜迎来了复工后最忙的一天。
他忙着调试机器、清点货物,15名工人戴着口罩,坐在操作台前,熟练地组装。他的妻子许岚坐在办公桌前,与客户洽谈订单细节……22台机器每天至少要运行10个小时才能完成生产计划,余颜有时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几天后,这批货物将要运往广东深圳,成为制造耳机、电风扇的原材料。余颜是苏州新毅源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公司复工后,每月营业额在20-30万元之间。
2007年,在广东读书的余颜认识了苏州姑娘许岚。结婚后,他就在苏州一家模具厂当学徒工。虽然收入不高,但余颜很知足。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原有的生活。2015年,余颜的岳母和妻子许岚在4个月内先后被诊断为胃癌,而许岚的哥哥在1岁时就得了脑瘫。由此,一家人的生计全落到余颜身上。
得知家里实际情况后,望亭镇迎湖村里专程派了工作人员,帮他们申请了低保救助金。尽管如此,刨去医药费和生活费后,家里积蓄所剩无几。
2016年,余颜看到广东老家工资高,就回到老家,在深圳一位朋友开的电子公司打工。让他没想到的是,3年后,这家拥有15名员工的工厂遭遇财务危机,大半年“揭不开锅”,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起了。
当时,深圳的朋友试探着问余颜,有没有兴趣接手工厂。最初,余颜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仔细一琢磨,决心“赌一把”。
“如果一辈子就靠着低保过活,那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在电话里,余颜和妻子讨论了很久。2018年9月,余颜花了14万元,接手了深圳这家濒临破产的电子厂。许岚用“没钱、没技术、没客户 ,除了一车旧机器什么也没有”形容当时的困境。
为了支持丈夫创业,许岚挨家挨户给亲戚打电话借了20万元。余颜的父母卖掉房子,拿出养老钱。就这样有了启动资金,夫妇二人靠这笔钱还清了工厂的债务。
原本,余颜打算在深圳继续创业,但当地工厂租金一年要20多万元,是苏州的3倍。他们决定把工厂搬到苏州。“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一点管理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敢接手。”
得知工厂易主,很多客户取消了合同,只有一家给日本做代工的企业同意把部分样品交给余颜他们试试。当时工厂里只有余颜夫妇和一名学徒工。为了按时交货,一连半个月,他们从早晨忙到深夜,连轴转。看着货物运往广东,余颜心里充满期待。
然而,不久后,他接到的却是客户的投诉电话和罚款通知。因为不了解技术,他们生产的产品规格有问题,在客户工厂组装时,电子元件的铜丝发生断裂,几千件成品一下报废了。余颜不仅丢了订单、收不回货款,还要支付数万元的赔偿金。“我们不吃不喝3个月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余颜很难过,但他知道,质量问题必须解决。
市场上,全自动机器效率高、精度好,可以提高产品品质、降低生产成本,但每台售价高达十几万元。买不起,余颜就决定自己动手把半自动机器改成全自动的。工人下班后,他把自己关在车间,把半自动化机器拆开研究内部结构。每天回家,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机油。
4个月后,余颜把新研发的样品寄到客户手中。在他的请求下,客户对样品性能进行了全面测试,发现新产品的性能比当时的产品好得多,当即决定把其他电子元件交给他生产。这时,余颜的工厂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接到新订单了。
2019年,苏州市重拳出击,关停了一批环保和安全检查有问题的小微企业,余颜的工厂也在其中。得知此事后,望亭镇专门派工作人员上门一对一指导。比如,告诉他们,办公室和车间要隔开,原料和成品要收拾得当,否则容易出现消防安全问题等。
最近受疫情影响,订单减少了三分之一,“降本增效”成了企业发展的关键。随着国内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国内订单数量开始上涨。日本、巴西等国的客户也打来越洋电话表示,疫情过后一定追加订单。这给余颜吃了定心丸,“困难是暂时的,咬咬牙就坚持过去了!”
电子元件生产比较简单,经过简单培训就能上手。许岚就让村里的妇女把材料带回家制作,按件计费,并聘请质检员把关质量。订单高峰期,他们的工厂解决了20位村民的就业问题,有的村民甚至拿到了每月3000元的计件工资,工厂一步步迈入正轨。
去年年底,余颜一家决定退掉低保,把这笔救助金留给更需要的家庭。今年3月,他们一家终于顺利“摘帽”。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超 实习生 蔡漪铃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0年04月28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