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一棵树（散文）

　　赵小萱/摄

　　不知道，那棵柳树歪着脖子长了几年？乍一看它时，有些心疼。一个人要是经年累月如此，就是畸形，让人目不忍睹。可因为它就是一棵树，没谁觉得有什么。我们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它，摸了摸它斑驳的树皮，有些硌手；再摇了摇它还不十分粗壮的躯干，它纹丝不动。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大声叫了起来：妈妈，快来看呀，这里有棵树长歪了！年轻的妈妈颇有耐心，问孩子：是呀，怎么会这样呢？孩子仰着头说：是不是园丁叔叔栽的时候，没有把它摆正位置呀？妈妈点点头：小宝真爱动脑筋……所以，你坐着站着的时候，是不是要坐正站直呀，不然，你也会弯腰驼背歪脖子啦！孩子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挺起他的小胸膛和脊背。

　　那棵柳树身下是溪，身后有路。它是往溪里歪下去的，近溪的枝叶繁茂，垂在水里，像是临水照影。而靠路的这边，明显稀稀落落。也许，孩子说的是对的，栽它的时候，没有放正。也许，谁松了它脚下的土壤，所以它被迫倾斜？也许，根本就是谁无心插柳？

　　但是不管如何，它终于扎了深根，没有人再去撼动它。

　　公园有条小路，小路正中间长了一棵秀颀的樟树。傍晚时分，金黄和橘红掺半的夕阳正挂在树梢，是可以入画的景致。那棵挡道的樟树，在光影下兀自立着，被赋予一种孤独的柔美，可谓“独树一帜”。

　　一对情侣散步，走过来了。

　　女孩驻足，说：这棵树怎么长在路中间，挡了路呀！

　　男孩说：是哦，如果不小心，特别是小孩子追追跑跑，会撞到的。

　　女孩围着树转圈圈，问：你觉得，是先栽了这棵树，还是先铺了这条路？

　　男孩停顿了一下，说：也许是因为树“先入为主”吧，所以人们不忍动它，就让它留在路中间了。

　　女孩听了，却说：也许是先铺了路，然后园林设计者又有了新创意，栽下这棵挡道的树，于是诞生了这条有特色的小路，也说不定呢。

　　男孩感叹道：你可真爱幻想，可是多不现实啊！难不成铺好了小路，又在中间挖个坑，栽一棵树？

　　也许男孩说得对，这棵树生在那儿已久，是原住民，是美丽的“钉子户”，路只好退一步，让树保持原有的姿态。也许女孩说对了一半，路早铺好了，后来路中间却塌陷了或是损坏了，于是栽下了这棵树？

　　总之，不是天意，就是匠心。

　　看到空心的树，总担心它活不长。

　　初中就读的母校外围有一条河，快到学校的那条小路靠近河岸。那儿有一棵老树，不记得是不是柳树，我读初一时它就空心了，至今还发新枝。不知道它树龄几何，它的模样一直像个沧桑老者。

　　刚念初一时，我们十二三岁，结伴上学，经过老树，从不敢停下来去看看。学姐们说那棵树树洞里住着妖怪。因为空心，让人觉得神秘莫测，怎么空心了还能活？其实可以走大路，但我们偏偏爱走这条小路。有时候恰巧没有伴了，我一个人仍是走那条路，远远瞅见老树了，便飞也似的跑过去。

　　直到升初二，胆子大了，我们几个女生才敢走到老树跟前。它空心的树洞大概可容二人直立，但我们是不敢进去的。细看老树，很粗壮，也很苍老，树皮不见一丝青色，赭褐的躯干如盘虬卧龙，只有头顶的绿叶昭示着它不息的生命力。我们围着它看个究竟，发现树枝上挂有红绸带，树洞里的泥土插有几炷香和几根红烛，后来知道，那是附近老人许愿留下的。于他们而言，老树无心，却有灵。这，愈加坐实了老树的神秘。

　　后来，我们毕业了，小路拓宽了，河岸整修了……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空心老树现在怎么样了，可还有手持红绸和香烛的虔诚人前去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