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公卫专家沈群红：公卫体系应避免“财神跟着瘟神走”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讯（中青报·中青网记者王烨捷）日前，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就我国公共卫生体系建设、新冠疫情防控等相关话题，专访了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沈群红。沈群红介绍，公共卫生体系的建设应重视“日常涵养”，而不是仅仅在重大突发传染病发生时才想到公共卫生体系，避免“财神跟着瘟神走”的现象重复发生。

　　沈群红说，我国的公共卫生中心、传染病医院在事业单位改革中，大多成为了“公益一类”事业单位，实现财政全额拨款，但这种“拨款”并不充分。不少传染病医院不得不通过开展普通医疗服务来“养”公共卫生服务，而其存在的核心即公卫基本职能水平则会出现“相对不足和涵养不够”的问题，“传染病专科医院综合化现象突出，甚至有的传染病医院还开设了产科。”

　　这是一个看似难以解决的大问题。沈群红说，公卫系统中常说“一级、二级预防做得好，必然导致传染病治疗医疗服务的规模不经济”。意思是，如果在公共卫生专科领域做大规模的人力投入和床位扩张，经费投入巨大，由于平时的使用率不足，可能就会出现“经济上不实惠”。但从公卫体系建设角度来说，只有平时有充分的“涵养”，才能遇到重大疫情“战时用得上”。

　　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沈群红建议，区域公共卫生中心、省级公卫中心和传染病医院可在平时开展部分临床研究、转化医学等方面工作，以争取更多的财力支持，“比如肝病、结核病耐药、疫苗开发等领域都有较大的临床研究机会，结核病用药造成肝损害等问题，这些问题都值得去做研究，并且有可能转化成果。”而政府通过以事定费的方式对其进行专项采购。

　　此外，针对公卫中心业务量波动大、日常收入养不起医生的问题，她建议，可以采用目前行业内一些专家的建议，采用“多点执业”，省市级公卫中心医师日常可到二级、三级医院感染科协助工作，“专家们平时在三甲医院工作，大疫来临时，全部抽调回公共卫生中心。”这样做，既能提高公卫医师的收入水平，又能锻炼其业务能力、提高双方团队的配合度。同时，加强省市级部分综合医院感染科的业务能力，在做好医院院感和公卫工作的同时，也更多关注公共卫生领域的基础研究，为公卫，特别是公卫应急，涵养住具有公共卫生视野和意识的临床医生。“战时”，则从这些综合医院抽调人员支持公卫中心，两支队伍协同作战。如上海此次应对新冠疫情的模式。

　　在国家层面上，她认为除了建设“国家级公共卫生中心”外，还应建立国家的“区域公卫中心”。比如，西北公卫中心可针对包虫病等地方病进行预防和诊疗，而东南沿海地区则可重点关注输入性传染病等来设置专业，配置人才、学科和科研资源等。

　　“不同区域，配备不同的专业队伍。国家聘用的公共卫生临床人才，都是机动的，不同时间根据不同的需要进行组合，‘战时’状态可供全国紧急调配。”沈群红说，公共卫生体系的日常“涵养”除了体现在硬件条件、科研能力上，还应体现在“人的涵养”上，即日常应在普通医务工作者中“涵养公卫能力”。医生、护士的晋升、准入等关键节点上，都应加大流行病学、公共卫生、传染病防治基础等能力和技能的相关考核，“一方面教会医生们在关键时候能保护好自己，降低院感；另一方面，让医生能在突发应急状态中发挥作用。”

　　沈群红注意到，新加坡等国在这次新冠疫情早期之所以相对从容，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每一个社区医生、每一所私人诊所和私人医院，都具备传染病防控的基本能力，“他们可以通过基层医院的分级诊疗，一步一步筛选病例。公共卫生大网的底部扎得牢靠。这也是预防为主，关口前移的作用。”

　　她指出，医防融合不仅要体现在医疗机构与公卫机构的协同，综合医院履行公共卫生的职能，也应该体现在医务工作者自身实现医防融合上。“每个医务工作者都要有预防为主的意识和行为习惯，也要具有一级预防和二级预防的能力。这对于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医务工作者，县级综合医院、县域健康共同体和三级及以上综合医院的医务工作者来说，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