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小杉

　　宋宝颖/制图

　　自己是一棵小杉树，就要栽到大山里。

　　高楼、大马路、地铁、超市……乱哄哄的。乱，太乱了，一切都乱哄哄的……大学4年，研究生3年。刘小杉厌倦了都市生活，报名参加支教。她静下心来细细地想，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不是跟男朋友故意怄气，就是心里需要静一静，到大山里静一静。

　　下了高铁换汽车，汽车把她扔在一个小山膀上，还要再步行20多里的山路，才能到达一个叫牡丹池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静静地卧在沂蒙山腹地。

　　刘小杉真没有心思观看沿路的风景，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双腿，一路问着，终于在太阳落山以前到了目的地。

　　见的第一个人

　　学校坐落在一个小山膀上，很好找。

　　门前挂了一个大牌子，上书“牡丹池小学”。学校下面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下面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沟，沟底是一条只能跑拖拉机的沙石路。

　　刘小杉站在校门口往前看，远处层峦叠嶂，景色巍峨。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心想，面向东方，明天早晨起来看日出！

　　她步入学校，学校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学校太小了，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一个农家大院：正面坐西向东三间教室，坐北朝南几间房子应该是办公室、宿舍和伙房，最南边是厕所。

　　刘小杉左手提着行李，来到了门牌上写着“宿舍”的屋门前，屋里走出来一位戴眼镜的老农。从衣着打扮上刘小杉判断就是一个老农：胡子拉碴的，头发乱蓬蓬，灰色T恤衫，一双布鞋。唯一不像老农的是戴了一副眼镜。

　　老农热情地伸出手：“哎呀欢迎欢迎，你就是来教学的研究生刘小杉老师？”刘小杉和他握了握手，答应着 “是”。老农把她的行李接过来放到床上，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样学生明天就可以开学了，你先喝水！”他把暖水壶提给刘小杉，接着说，“一大早就听说你要来，我们忙着收拾打扫学校，总算收拾差不多了。你看看住的合适不？”

　　刘小杉打量了一下给自己住的这间屋子，床上挂着水红色的蚊帐，靠窗一个书桌，门后边是脸盆架，一张小饭桌边放着两把小椅子。她高兴地说：“很好，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老农笑了，说：“我带你看看学校。”

　　他们先看了紧挨着宿舍左边的伙房，锅碗瓢盆和烧柴都齐全。又看了宿舍右边的两间办公室，三张办公桌擦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老农指着办公桌说：“本来应该来两三个老师的，只有你一个，唉！都不愿意来呀，没办法，太偏僻了！”接着来到了教室，老农说：“一年级19个孩子，二年级31个孩子，三年级11个孩子。我想着，你可以把三年级和一年级合堂上，这样你的工作量可以减少一些。”

　　刘小杉忽然判定这个人不是“老农”，便歪着头问：“大爷，你忙前忙后接待我，您是这村的领导？”

　　老农笑了，哈哈的笑声很爽朗。

　　在笑声中飞跑进来一群孩子。刘小杉立刻被孩子们包围了。孩子们跳着笑着，拍着手喊着：“欢迎新老师！”“欢迎新老师！”刘小杉簇拥着孩子们，看着他们的笑脸，竟然想要流泪。

　　这时，又走来一位老者，笑着说：“天晚了，孩子们回家吧，明天一早来上课。”孩子们便和刘小杉说着“再见”，恋恋不舍地走出校门。

　　来人自我介绍说：“刘老师，我是咱们村的支书，非常欢迎你来我们村教学。天晚了，第一顿饭到我家吃。” 支书指了指老农，“请县长作陪！”

　　“啊……您是县长？”刘小杉哑然了。

　　吃的第一顿饭

　　村支书的老伴，一个非常干净利索的家庭主妇，拉着刘小杉的手说：“啧啧啧，这不是天女下凡到我们村了？太好看了，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把刘小杉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婆婆又指着饭桌说，“农村里，没什么好吃的，今天将就着吃一口。明天下午你再来，我给你杀一只刚会叫的小公鸡，炖蘑菇！”

　　县长笑呵呵地说：“老嫂子，这就很好了！”

　　一个清清爽爽的农家小院，正中间一个葡萄架，整架的藤蔓上挂满了青青的葡萄。葡萄架下一个小饭桌，饭桌上四样菜：黄花拌粉丝、黄瓜拌木耳、韭菜煎鸡蛋、油炸花生米，都是刘小杉爱吃的，饿意一下子袭来。

　　支书问县长：“县长，喝一盅不？”

　　县长说：“不喝了吧，我还要回工地。”

　　支书老伴盛上来南瓜、绿豆、小米稀饭，又递给刘小杉一个韭菜合子，刘小杉不禁说：“太好吃了，都是我想吃的！”

　　县长说：“丫头，只要你想吃，这里天天管够！”

　　刘小杉看了看县长，不好意思地说：“您是县长，我真没想到，您那么忙，还来……给我收拾宿舍！”

　　县长又笑了，说：“不应该吗？呵呵呵……”

　　支书说：“县长听说你要来，特意从修路的工地上来的。唉，山里穷啊，交通闭塞，留不住人啊。”

　　县长接着说：“小刘啊，我保证明年让咱们山区通上公路，大山里也能留住你们这样的金凤凰！”

　　吃过饭，太阳被西面的大山接去了，县长要回工地上去，匆匆走了。

　　刘小杉回到学校，学校里还有好多学生，见刘小杉回来，马上围了过来：“老师，俺奶奶叫俺给你送吃的！”“老师，我也是，妈妈叫我送来的。”

　　刘小杉来到伙房，拉开灯一看，吃了一惊，伙房里摆满了东西：一小篮子鸡蛋、一个南瓜、一把豆角、一小捆韭菜、一瓢子大米……刘小杉蹲下来，把几个学生揽在怀里，动情地说：“老师会好好教你们的。”

　　睡的第一夜觉

　　刘小杉送走了学生，锁好了学校的大铁门，顿时感觉累了。是啊，走了20多里山路呀，真不可思议。

　　但是她觉得一点都不困。

　　干什么呢？写日记，于是坐在了书桌边，打开了日记本。记什么呢？记县长给她打扫宿舍？记书记老伴做的可口饭菜？记学生们给她送来好多吃的？这里的山民多淳朴啊！刘小杉想着这些，眼眶里竟然涌出泪花。

　　对，我的选择是对的！

　　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给男朋友打出了一串字：“我的选择是对的！”等了好长时间，这个坏蛋，竟然不回！

　　困意袭来，刘小杉打了个哈欠，躺到了床上。

　　床是硬板床，刘小杉喜欢的那种，躺在上面很舒服，蚊帐里面氤氲着藤子席的清香。

　　翻来覆去睡不着！

　　真静啊，大山深处，一点声音都没有。刘小杉起来，摸出手机，又给男朋友打出一串字：“我终于远离了城市的喧嚣！”

　　坐在桌前，把自己一天来的经历写在了日记上。

　　男朋友终于来微信了：“到了？感觉怎么样？”

　　刘小杉回复：“一个字。”

　　“哪个字？”

　　“你猜。”

　　“猜不出来。”

　　“笨蛋！”

　　“别卖关子了。”

　　“静！”

　　“缺什么？”

　　刘小杉笑了：“这里还缺一名教师！”

　　“我想去看看你。”

　　怎样回答他？刘小杉看着手机屏幕，打起了盹。

　　上的第一节课

　　天蒙蒙亮，刘小杉起来，打开学校的大门，已经有几个学生等在大门口了。她面对东方，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甜丝丝的深山里的空气。

　　刘小杉感觉热血沸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围着校园跑了几圈。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学校，教室里传出来琅琅的读书声。

　　她到教室里巡视了一遍，学生们大声读着书。她感觉到自己肩负着神圣的使命。

　　二年级教室门前有一个小方坛，方坛前面竖着一个旗杆，她要升旗！可是她找遍了办公室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国旗。她甚至找遍了教室和伙房，没有国旗！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男朋友的电话：“你说来看我，什么时候？”

　　“现在正准备，最迟明天到。”

　　她对着手机大声说：“给我买一面国旗来！”

　　随着她的话语，校园里一片霞光，她跑出校门，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大半个太阳露出山尖。

　　她兴奋了，无限兴奋。跑向教室，喊着同学们到大门口集合。三个年级的同学们排好队，面向太阳。初升的太阳下，群山起伏，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她无限激动地说：“同学们，我们北京天安门前的国旗，每天都是和初升的太阳一同升起。今天，我们面对着初升的太阳，面对着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们一起唱起国歌，从心中升起我们的国旗！同学们，这是我给大家上的第一课，从今天开始，我们今后每一天都面对初升的太阳升国旗！”

　　稚嫩的童音唱响了国歌，在晨风中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