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练习课,我们曾经描述了故事中的场景:“简单地说,场景是环境里的人物活动。一个角色打另一个角色一拳,就是场景。一个角色在哭是场景,一个角色冲出屋子更是场景。”这确实太简单了,但在我们经历的那个阶段,必须突出场景里的人物活动,让人物在场景中动起来。
现在我们做过了“写一个有价值的故事”的练习,能够找到故事中的价值,让价值在故事中表现出来。那么,我们需要向前一步,解决相继而来的事情:把故事价值带入场景之中,再把这些场景串联起来。
这是因为,每一个真正的场景,都应该承担起人物故事中的价值。
这些场景,不能像我们在一些作品中看到的那样,有的在故事中可有可无,有的偏离了故事情境的转折,有的对人物和事件的变化没有帮助。
而在更多的时候,我们在一些作品中看到的,恰恰是因为缺少具有故事价值的场景,让那些故事变得空泛和空洞。比如作品主人公的一个重要决定和让人在意的转变,没有铺垫到位,并不真实可信,当然也流于套路,没有感动读者的力量。
差不多可以肯定地说,一些貌似失败的作品,就是这样写成的。这方面例子太多,我却很难举例,是因为那些新作者的作品知名度不高,而知名的作品又出自名家之手,举谁的更好呢?
可以举一个模糊的例子。
你读过的作品中,有一个人反对一件事情(某人想再次结婚,某人想改变陋习,某人想修一条路,某人想谋个职位,等等),甚至对想做那件事情的正派人物嘲讽、诬陷、谩骂、攻击,这些部分作者可以写得很好。可是,在结尾时这个反派人物变好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反对变成了理解和支持,作者写到这部分就比较弱了,非常勉强。好像有许多作品写到这里,都已经力不从心。
差在什么地方?
现在你动动脑筋,就会想到:一个场景只能导致较小的变化,一个个场景连接起来,才能一步步导致决定性的改变。
这种改变适合同一部作品中的正派人物和反派人物。
前边说的例子之中,作者要突出那个正派人物的坚韧性格,设计了他遇到的越发强烈的反对,让他在这些场景中逐渐变化,一步步努力做事,导致最终决定性的成功。这样一来,作品中处于矛盾另一侧的反派人物,由于在这些场景中的表现太猛(还体现出了人性、人品、人格的较大缺陷),到最终结局时来一个逆转,怎么能转得过来呢?作品没有写出他一步步逆转的过程,这个逆转就显得虚假,这个人物就显得虚假(如果反派人物写得虚假,正派人物也会跟着虚假),这个作品就很失败。
这是写一部虚构作品的难点之一,许多作品都处理不好。
现在我们来读一个很好的人物设计。
重点是看这个设计之中一连串的场景,每一个场景都起到推进作用,直到最后到达顶峰。
故事背景是某年轻女性要得到一家公司的重要职位,获得事业的重大飞跃。她非常希望得到这份工作,但尚未成功,最后一轮剩下6个竞争者。那家公司邀请这6人参加一个所有经理人到场的社交聚会,希望看到申请者的真实表现,再做出最后取舍。
第一个场景:
旅店房间。我们的女主人公正准备参加晚上聚会。此处需要体现的价值冲突是自信与疑虑。她需要强大的自信才能胜出,但她心中充满疑虑(负面价值)。她忧心忡忡地踱步,觉得自己来竞争是一个愚蠢行为。她从箱子里拽出衣服,试试这件,试试那件,但每件都比前一件难看。她的头发乱成一团,根本无法梳理。她一筹莫展,决定收拾东西逃走,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这时电话铃响起。是她的母亲打电话来祝她好运,并唠叨地讲起了自己是如何孤独,害怕从此被女儿抛弃。她挂上电话,意识到她的疑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这份工作。忽然,她神奇地配搭好了衣服和饰品,头发也魔术般地梳理整齐。她走到镜子面前,容光焕发,打扮得体,浑身充满自信(正面价值)。
第二个场景:
旅店门口,风雨交加,没有出租车经过。她研究她的游览地图,琢磨该怎么办。如果她要按时到达晚会地点,就必须一个人穿越夜晚的中央公园,那里据说有黑帮出没。如此,这个场景就被赋予了一个新的价值:生与死。
她用几张报纸盖住头发,冲进了雨夜,尽管这很危险(负面价值)。不久,守候在公园里的几个流氓现身,将她包围起来。她的空手道课并没有白上,她拳打脚踢杀出险境,冲出公园,全身而退(正面价值)。
第三个场景:
聚会地点,此刻体现的故事价值转换为成功与失败。她活着走出了公园,但她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落汤鸡,报纸碎片散落在头发里,衣服上血迹斑斑。她的自信骤然下降,加上怀疑和恐惧的攻击,使她只好自认失败(负面价值)。
其他候选人相继乘出租车抵达。她们很同情她,用毛巾替她擦干头发,找了一身不配套的衣服给她换上。她的这身打扮导致整晚的焦点都集中在她那里。
认为自己注定会失败,她反而恢复了自我,从内心深处表现出一种自然轻松。在晚会上,她讲起了公园里的遭遇战,还拿这事大开玩笑。大家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再报以开怀大笑。晚会结束时,所有的公司经理人都已经明确,他们需要的职位人选是谁:一个能够经历黑夜里的恐怖事件,而后又能处之泰然的人。她得到了这份工作,晚会以她个人和社交的胜利告终(正面价值)。
在这个例子里,每一个场景都在价值层面上转折。场景一表现了她从自疑到自信,场景二表现了她从危险到安全,场景三表现了她从希望到失望,再从社交灾难到社交胜利。同时,这三个场景串联起来,成为一个事件高潮。
我是在罗伯特·麦基的《故事》中看到这个例子的,拿来改造一下推荐给你。
这个事件也可以通过单一场景,用一个人事部经理的考核来完成。如果采用这一连串场景,不仅可以让她得到工作,还可以戏剧化地表现她的内在性格、她与母亲的关系,以及那家公司的一些事情,为以后的故事发展留下伏笔。
这次写作练习课的练习题是:找出一篇小说(别人的或自己的),分析其中有关联的场景中的价值。如果发现有可以修改的地方,标注你的修改意见,但不一定真的去修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