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的味道

　　宋宝颖/制图

　　“杨老师，杨老师，海风是什么味道的啊？”

　　这是一个平凡的时刻，我独自在办公室批改作业，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在一秒钟里完成了从静谧到嘈杂的转变。我转身望向窗外，校园里遍布着拎着餐具、相互追逐的身影，这意味着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嘈杂声愈来愈远，但走廊里却有一群脚步声愈发清晰。

　　脚步声的主人们推开了办公室的铁门，经过一系列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后确定了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便迅速走了进来把我的办公桌围拢。其中一个深红脸庞的小姑娘有些腼腆地问了如上的问题。

　　“海风的味道？”听到这个问题，我放下了手里正在批改的作业，认真地望向办公桌前挤作一团的孩子们。

　　我看着其中一个孩子手里的《巴金文集》，笑了笑，“大家已经看过《海上日出》了吗？”

　　孩子们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大大的眼睛里荡漾着窗外冬日微醺的夕阳，温暖又明亮。

　　这里是世界上离海最远的地方。大西洋的暖湿气流终究没能翻越天山，青藏高原对于来自印度洋的空气来说是真正的天堑，太平洋的风最终消散在蒙古高原。特殊的气候塑造了这里独一无二的风景。

　　学校所在的英下乡大体上没有什么高层建筑，站在教学楼放眼望去，整个英下乡基本上一览无余，灰白色的民房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旁，不远处农田错落有致，为眼前的画面提供着点点嫩绿。北面的光秃秃的其兰巴格山在来自塔克拉玛干的沙尘笼罩下若隐若现。

　　自出生起便始终面对着这样一番景色的孩子们，眼神中透露着对大海的向往。

　　孩子们手中的《巴金文集》是我借助募捐等多个渠道获得的书籍之一。让孩子们多读书的初心很简单。根据教务处的安排，我负责八年级四个班级的道德与法治课程的讲授。这四个班级里以维吾尔族为主的少数民族学生比例达到90%。在我为如何记住每个孩子名字而发愁的同时，孩子们薄弱的汉语基础也制约着教学计划的顺利进行。面对孩子们复杂的名字，我的解决办法是两个字：硬背。我特意按照他们的座位表编写了一份花名册，每当吃饭休息或者批改作业的间隙就拿出来背上几遍。“穆耶赛尔、阿瓦古丽、阿米娜古丽、苏莱曼……”当我在课堂上准确无误地说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时，孩子们惊讶与开心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而关于孩子们薄弱的汉语基础，我想出的解决办法也是两个字：读书。

　　在课堂上，我放慢授课节奏，领着他们诵读教材。课下，我鼓励孩子们阅读中外名著，并通过各种渠道为孩子们寻找书籍。计划刚刚实施的时候，我本以为孩子们会对日常学习之外的额外学习任务产生抵触心理。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孩子们对读书这件事迸发出了极大热情。

　　持续的阅读给孩子们带来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大量阅读使得孩子们的汉语水平得到了较大提升，在我逐渐提高授课节奏后，也能够跟上进度。

　　立志想当医生的小古丽在看过一本关于医生的科普书籍后，很认真地问过我一个问题：“杨老师，当一名合格的医生真的那么困难吗？”

　　“当然啊，医生可是需要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要对每一个生命负责。”

　　“哦。”小古丽看似闷闷不乐地走了。

　　隔几天又有她们班级的课，下课的时候，小古丽拦住我，目光中充满坚毅：“杨老师，我还是想当一名医生，不管多困难！”

　　我体会到了这句话不同以往的分量，笑着说：“那你要加油哦。”

　　书籍给孩子们打开了一扇门。在门的背后，孩子们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而在那个平凡的下午，这个海风吹不到地方，面对一群未曾见过大海的孩子们关于海的提问，我是这样回答的，“海风的味道，我可形容不来啊，你们可得亲自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