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秤

　　我家客厅最显眼的墙上，总挂着一杆老秤，只要一跨进门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杆老秤。

　　这是父亲用的老秤，看上去虽乌黑陈旧，可它却光滑锃亮，如一位历经沧桑但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老人。它陪伴着父亲已大半辈子了，也因此，父亲一直都舍不得扔掉。

　　这杆老秤不大，长约一米二，秤杆上刻着白色的小圆点，每个圆点的大小和分布都非常均匀，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颗颗闪亮的星星，这些星星是表示称东西时的重量，如一颗星表示一两，两颗星表示二两，十颗星表示一斤……杆上有一个秤钩，三个提环，一个铜制的秤盘以及一个笨重的秤砣。每当需要称东西时，只要把东西放在秤盘或秤钩上，一只手拿着其中的一个提环，一只手掂量着秤砣，不出几秒，所要秤的东西的重量就出来了，非常快且精准。

　　记得儿时，凡家里有东西卖时，父亲就会拿上这杆老秤，然后挑着东西到镇上卖。那时，我经常跟随父亲到镇上卖鸡卖鸭卖水果等。偶有余粮时，父亲也会挑几担米到镇上卖。然而，无论卖什么，父亲都不用愁卖不完。只要父亲刚到摊点，还没等父亲将肩上的货物卸下来，面前就会围了一帮前来购买的顾客了。当父亲将肩上货物卸下时，他们就你争我抢，生怕晚一步就买不到似的。而父亲也总是手忙脚乱，一手提着老秤提环，一手掂着秤砣，三四秒钟的工夫，总价就出来了，不到半个小时，货物就卖光了。惹得同行的卖家都看得瞠目结舌：“大叔，同质同类的货你怎么就卖得这么快啊？”父亲听了，笑笑：“运气好吧！”

　　那时，我也很佩服父亲，但对他卖东西总是比别人卖得快感到奇怪。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每当父亲称东西时，他总会把秤砣往前拨一下，然后秤杆也总会高高地往上翘起，也不等秤杆平稳下来，父亲已经把价钱算出来了。而别人在称东西时，秤砣总是往后拨一点，于是秤杆就总会往下沉，待秤杆平稳后他们才把价钱算出来。这样一来，父亲所算出来的价钱总会比别人少几毛。虽说是几毛，可在那个物资匮乏，贫穷落后的年代里，累计起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母亲知道后，把父亲狠狠地数落了一番，说父亲太老实了，太蠢了，不然就能多赚几个钱了。一旁的我也对父亲的这种行为表示不满。然而，父亲却严肃地说：“买卖靠的是良心，讲的是公平、老实，交换的是信誉，你的货物够秤了，人家便信得过你，觉得你靠得住，于是会经常光顾你，也不和你计较。你的货物要是短斤缺两，那只能是一次性交易，做不了长久。其实，做人也如此，你老实，守信，和你交心的人便多了，你的路也就走的长远了。倘若你总是心存侥幸，斤斤计较，算计他人，最终受害的岂不是你自己？俗话说，斗秤公平要本心，一点都没错啊！”听了父亲的话后，我和母亲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转眼间，许多年过去了，父亲也已白发苍苍了。可那杆老秤依然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墙上，每当看到那杆老秤，我就会想起父亲，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语，而我心中也似乎挂着一杆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