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新闻|图片|评论|共青团|温暖的BaoBao|青年之声|青春励志|青年电视|中青校园|中青看点|教育|文化|军事|体育|财经|娱乐|第一书记网|地方|游戏|汽车
首页>>新闻 > 即时新闻 >>  正文

消失的码头

发稿时间:2019-11-22 15:27:08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作者:刘鹏 中国青年网

  本报记者 谢宛霏/摄

  古马干河是从我们镇子腹部穿行入江的。河流全长45公里,从泰兴市马甸翻水站到长江口,约4.5公里,于1971年至1977年分五次开凿、疏浚而成。

  上世纪90年代,古马干河在入江口设有一座小型码头。码头构造简单,仅是一个用水泥修筑的平台,台面临水,船舶靠岸时,抛下铁锚,待船停稳后,将跳板一头搭在台阶上,行人就可以通过跳板上下船。

  码头左侧是采沙场,右侧是商店。我常来采沙场,捡那种晒得发白发亮的小贝壳,把小贝壳放在细砂轮上打磨光滑,再设法从贝壳中间钻一个圆孔,与一种叫做草珠子的植物果实(不规则,略成圆形,中间可掏空)串联在一起,套在手腕或脖颈上做假和尚,念经、打坐、习武,不亦乐乎。贝壳是脆嘣嘣的,在钻孔时很容易碎裂,所以需要极多的贝壳,才能串联成一条像模像样的“佛珠”。

  采沙场里,分细沙和粗沙。粗沙颜色泛黄,叫黄沙;细沙颜色发灰,有水色,称水沙。粗沙里面的宝贝更多一些,经常能发现造型与颜色极为独特的小石子。那些小石子捡回来,装到父亲喝光的高粱酒酒瓶里,灌入水,养起来,像艺术品。最有意思的是再到河里捞点儿活物。我家门前就有小河,河里常见一种长不大的、尾巴五彩的天堂鱼,这鱼的生命力强,把它与石子养在一起,它会开心地游来游去,再丢入一些绿色的丝缕状水草,另加适量水沙垫底,垒成高低起伏状,简直比城里昂贵的水族馆都耐看。

  姨妈经常从码头乘船去扬中岛工作。扬中岛是一个条状岛屿,站在江边远眺,岛屿一片黛绿,几与江水持平。我曾得到过一本专门介绍泰兴风土人情的书籍,书中说,泰兴市海拔最低处即是我家永安洲,仅1.8米,大概与扬中岛是相差无几的。

  姨妈早上从宣堡镇来我家,吃过午饭就让我陪她去码头。码头里泊船不多,显得冷清,但在古马干河里航行的船就数不过来了。常见一种货船,最前头是牵引船,马达在船头,柴油机突突突巨响,喷出一连串黑烟,黑烟在河风里四处漫散,也将船身熏黑。我那时候很孤独,经常会站在码头上,深呼吸,想把那些或淡或浓的柴油味嗅进鼻翼,现在想来,那味道很重,也很呛人,而我那时却是极爱它。牵引船后面一律是仓储船,少的有四五只,多的总有十来条。船舱里装的大多是黑煤,黑煤沉,压得河水几欲涌进船舱。我最喜欢看这样的船,速度慢,但声势浩荡,也最担心它们,生怕一个浪花就把它们吞没。船只被水浪灭顶,是我小时候难以甩掉的噩梦。我小学同桌的父母是开船的,在她八九岁那年,她父母驾驶的小货轮正是在古马干河与穿心港交汇处的永安闸口被浪花吞没。那段时间,我每日看她神情无助,暗自饮泪,我就心急,我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我们当时都太小了,小到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船来船往。姨妈背着行李就要登船了。我站在码头上,看她一步步走上跳板,再从跳板走到船沿上,船在水中一摇一晃。波浪汩汩,像在蓄谋;波浪汩汩,像在抒情。

  有时候,我的梦里也会出现一个白胡子老人,他带着神圣的使命乘一叶扁舟从扬中渡江而来。据说他是刘氏家族中一个极有学问的长者,他来我们镇子上,统计刘氏家族新生人口。我没有见到族谱,我也没有见到那个白胡子老人,我感觉他仙风道骨,虚无缥缈犹如传说中的人物,遥远而不真实。然而,我又想,在长江中的那座岛屿上,也许真有一个恢宏气派的刘氏宗祠。我想跟着姨妈去扬中岛看看。

  我有恐高症,看见跳板在船尾与石阶之间晃动,心里就虚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犹豫着,不敢上去。看着姨妈上了船,我勇敢起来,也走上跳板。手攥得紧紧地,仿佛捏着自己的心,生怕它一不小心就坠落河水。跳板上下颠簸,我的腿在打战,光影恍惚之间,我看见姨妈站在另一侧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我迈出一大步,跨到船上,终于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气……

  1998年以后,古马干河防洪坡地改造,沿江及沿河地带全部用巨石垒叠,水泥浇筑成梯形堤坝,有两层楼高,堪称固若金汤,能防百年洪涝灾害。与此同时,那座从未风光过的码头,也悄悄结束了使命。

原标题:消失的码头
责任编辑:工蚁
 
热门排行
热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