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来信

　　作者与母亲的微信往来。作者供图

　　二十几岁的年纪，我们憧憬未来的无数种可能，也会频频张望旧时光的单纯美好，于是就这样被“以后”和“从前”反复拉扯，徘徊着，自卑着，困惑着。可是人总要穿过迷雾，独自长大。总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可是无形中的压力，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年。或许还沉浸在学生时代，或许那些记忆还时常露面，但我们终究要独自长大。

　　过去四年，我离家3000多公里，去了陌生的城市，追寻自己的梦想。那时总想挥别父母的庇护，找寻属于自己的天地，可是父母总是想孩子呆在自己身边。曾经，母亲无数次倚着门窗，怅望天涯流转的我。而我，却从未停留过一次。毕业后，虽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兜兜转转却去了离家700多公里的南疆。

　　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周给母亲打一次电话。我与母亲交流，总是说喜藏忧，故作潇洒，生活中的烦事总是轻描淡写地告诉母亲，母亲听罢自是故作坚强。平时她会用粗粝的双手和不够明亮的眼睛寒暄几句微信，因为她不想与时代脱轨，想离自己的孩子近一点。

　　母亲的文字和她的语言一样，总是娓娓道来，和蔼可亲。

　　毕业后，我去了新的工作岗位，收拾个人物品时，翻出了母亲写给我的信，再读家信，内心甚是波澜起伏。

　　这是你在外地读大学第四个年头了，因为不习惯，前两年会经常想念，现在也渐渐习惯了。你在学校有很多课，但是每周都会按时给我打电话，我也习惯性地去等待你每周的来电，可是给你打电话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我没有尽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有时候会很自责。每周能够接到你的电话是非常开心的，但是每次通话时间过得很快，好像时光老人偷偷拨动了时针。你经常会和我分享学校的生活，虽不了解但是听多了也有所感触。你从小体弱多病，身体单薄，尤其是刚入学时我是非常担心，怕你坚持不下去。可转眼间你已经大四了，马上就毕业了，这几年你一定经历了不为人知的痛苦。我知道这条道路是不容易的，时常会为你的未来感到担忧，但你时常安慰我，会说一些暖心的话。想了很久，今天妈妈想和你分享一些心里话。

　　记得你大一寒假那年，你给妈妈买了一条很漂亮的项链，你说价格不贵，妈妈后来打听了价格，并不便宜，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知道吗？领（邻）居阿姨见了都说很好看，妈妈非常开心。平时你说一句妈妈辛苦了，我都觉得值得了，何况你买一条价格不菲的项链。

　　你知道吗，妈妈从来没有拿你和别人家的孩子去比较，在妈妈眼里你就是最优秀的。大一寒假你在学校担负值班任务，晚了几天才回来，都说回家的路是漫长的，在家的日子更是短暂的。那个假期你推掉了所有的聚会，放弃了许多玩耍的机会，你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亲人，家庭聚餐的时候你也能静下心来和长辈们聊聊天，那一刻，妈妈觉得你长大了。

　　没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你要好好珍惜在学校的日子，珍惜身边的领导、师长和同学，无论你毕业去向何方，爸爸妈妈都是支持你的。无论夜晚有多黑，家的方向永远是明亮的。

　　鸟倦知返，流云尚且寻找归宿，何况你是我的孩子，无论你在多远的地方，爸妈永远在家等你。

　　上面的信，是妈妈2018年12月写给我的。母亲的心思，不必猜疑，我懂。母亲的文字，不必深读，我懂。曾经为了让我把字练好，她也陪我一起练字到深夜，可是我终究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后来父亲在外打工，母亲让我写信给父亲，一方面是想念在外的父亲，一方面想让父亲看看我的字有没有长进，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超越学历不及我的父亲和母亲。这些年，我与母亲的聊天记录虽不多，但饱含母亲对我的爱，母亲手机里的字体渐渐变大，母亲的记忆也大不如从前，仿佛母亲在一夜之间，慌忙老去。

　　庭院里一株茉莉，用古旧的紫陶养着，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花朵洁白胜雪，但枝叶一年不及一年葱郁，清雅中隐藏着一种病态。对着这株苍老的茉莉，犹如看见了远在故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