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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颈藤壶

发稿时间:2019-11-01 10:42:07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作者:王奎 中国青年网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这是李连在帮村民老伯驱赶鹅群时,随口吟诵的诗歌。比起三个多月前刚来那会,现在的李连开朗了许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豁达。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光。

  今年大学毕业的李连,在经历了挑灯夜读加轮番练题的魔鬼训练之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选调生,并顺利地通过了面试等程序。三个多月前,在县委组织部的统一分配下,李连主动申请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得到了上级的认可。习惯了城市生活,却不考虑工作环境的便捷,李连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头脑发热。作为政治学学科的毕业生,他很想到最寻常的地方去进行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名言坚定了他的选择。为人民服务,成就一番事业,这是李连从小就有的理想和抱负。

  来到了县里条件最艰苦的青山镇,李连下定决心要干出成绩。他信心满满,积极主动地跟着领导走访学习,业务能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提升。

  白天加黑夜,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时间一久,心里难免会空虚寂寞。年轻躁动的灵魂无处安放,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只猫在闲暇之时会挠身上的痒,人也差不多,无聊的时候无端心里会痒。一时痒,挠一挠就舒服了,要是一直痒,恐怕任谁都忍受不了。

  青山镇是一个贫困的山区,由于地理因素等的限制,村村通还未完全覆盖。这对于一个一直都活跃在互联网上的青年来说,业余生活变得单调甚至乏味。李连不喜欢看书,他觉得拿一本书坐在那里阅读,人就像个木头。他唯一的兴趣爱好便是上网。在网上,他可以像一条鱼一样自由自在地遨游,四处找寻乐趣,获取海量信息知识,还可以和家人、朋友实时联系。但是现在没有了互联网作为媒介,共同话题的缺少,间接导致了他与亲人、朋友之间的交流和沟通逐渐减少,胸中有苦闷也无从诉说。李连认为自己在工作上绝对可以做到全力以赴,可是内心里却还有另一个自己,总是在向自己诉苦。每当在高强度的工作和学习之后,稍有放空的时间,另一个自己就越来越明显,言语不断地在脑海里回荡。

  长此以往,李连担心自己会形成人格分裂。好不容易坚持了三个月,他才向领导汇报了自己的情况。领导很认可李连这三个月以来的工作。在与领导一番谈心后,领导悉心开导并同意了让他休假一段时间,自我消化和过渡一下。

  李连的家在大海边,本以为一回家便如鱼儿游到了大海里一样轻松自在,可他却整天闷闷不乐。在体验过贫困地区的工作和生活以后,回到了车水马龙的家乡,有那么一瞬间,李连的心里竟没有任何归属感。

  父亲看出了李连这是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这天,父亲要去海礁上采集紫菜,便叫上了李连一起。来到海边,顾不上李连,父亲三下五除二就装好了一箩筐紫菜。然后,父亲坐在一块礁岩上歇息。父亲看着李连,李连望着远方,忧郁的眼神像是在搜寻着大海的尽头。

  “喂,阿连,快来这里。”父亲蹲在两块礁岩的夹缝傍,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里面,一只手按着脱皮的脚趾,一只手在向着李连挥舞,像极了返璞归真的孩童。

  李连这才回过神,一边踩着礁岩跳过去,一边问:“什么东西?”

  “快过来,一看你就知道。”

  李连到那里时,父亲挥舞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东西。

  “这是鹅颈藤壶。”

  “对,看来你没忘记。”

  “鹅颈藤壶,柄部像一只手,抓附于礁岩缝隙上,又名海佛手,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不会忘。”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李连一时间愣住了,有点想不起来。那时候,自己还很小,跟着父亲到海边玩耍,模模糊糊记得父亲当时拿着鹅颈藤壶,对自己说了一大段与地狱和深渊有关的奇怪话语。

  “鹅颈藤壶生长在海流交换频繁的礁岩缝隙上,那里波涛汹涌,海浪的冲击力很强,而鹅颈藤壶却用一只强有力的手抓附在了礁岩缝隙上,顽强地生存着……”父亲说着便望向远方,面带微笑。

  的确,大海是江河湖水的最终目的地,而对于鹅颈藤壶而言,一旦放松警惕,随波逐流,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堕入无尽的洋流深渊。鹅颈藤壶在海浪冲刷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抓附于陡峭险峻的礁岩缝隙上,任它潮起潮落,仍然固定生长。礁岩缝隙下面是永久的黑暗,不见阳光,幽深如地狱。也难怪鹅颈藤壶有着“来自地狱的海鲜”的称号。

  鹅颈藤壶的生存状况是,往上,如果稍有松懈,就会被卷入海洋;向下,如果任由躯体下滑,就会落入地狱一般的黑暗里。因此,它只有把自己固定于礁岩缝隙上,抓牢不松,永远保持着向上生长的姿态。

  既然选择了在最恶劣与危险的地方生长,那么它就得承受这个过程之中的磨砺。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在这浩瀚无际的大海,鹅颈藤壶选择了礁岩缝隙作为生长生存之地,从未改变。它不断地繁衍生息,壮大群体,终于为世人所知,生长事迹给人以激励,美味闻名于世。

  李连恍然大悟,犹如醍醐灌顶。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在最艰苦的地方历练,有舍才有得。既来之,则安之。那一刻,李连再一次坚定了自己最初的理想和抱负,决心在青山镇扎根下去,咬定“青山”不放松。于是,他辞别了父母亲,回到自己选择的地方,重新启程。

  说来也怪,自从李连返回青山镇之后,大家都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只要一见到他,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舒畅。一个人如果看得见光,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眼中有光。

  与此同时,李连的心里也察觉到了一些变化。自己之前一心扑在工作上,急欲建功立业,其实并没有用心去认识和体会身边的一切,所以一闲下来心里就会感到失落。但现在的李连不一样了,他在面对总爱找事来寻求解决的村民时,多了一份耐心和一张笑脸;他开始觉得烦人的跟脚小狗看上去是那么的调皮可爱,丝毫不减热情;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定睛一看,原来狭窄的山间小路实则曲径通幽,岩石上林草青翠,旁边流水潺潺,周围鸟鸣清脆,意境悠远……

原标题:鹅颈藤壶
责任编辑:工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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