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夏

　　本报记者 龚蓉梅/摄

　　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手机青草绿的信息提示灯，一明一灭，悠远绵长，像极了从回忆里飞出来的夏夜萤火虫，惹人思绪纷飞，难以入眠。

　　关于夏天，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发生在外婆家。

　　夏夜多蚊，五岁稚童不知从哪里听来一句，还是从哪个纸片上看了一眼，笃信夜来香可以驱蚊。于是晚饭后，当太阳的余热随红霞一同褪散，我便出门了。

　　乡间的路边，仿佛有风的宠爱一般，散落了各种种子，这些种子在无人约束的土地上肆意生长，夜来香更是开了一路，开得热烈，仿佛要开到路的尽头。在微微夜幕的映衬下，鹅黄色的花朵娇嫩无比；空气中飘忽着浓郁的香气，这花香似有将空气染成明快的黄色的态势。不过小小的我就管不了这些了，仔细选了三五朵开得最盛的，摘了下来，满心欢喜地攥着花枝回到外婆的小木屋，放到床边的红方桌上，心里想到的已然是一夜没有蚊虫骚扰的好眠。

　　除此之外，桌上还会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几只发着细微光亮的萤火虫。现在想来，生活在城市里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萤火虫了，哪怕回到乡下，也很难寻觅到那熟悉的小小虫子，那带给我无尽幻想的虫子，夏夜的天使。

　　乡村的夏夜，虽然有星星，但星星遥不可及，萤火虫就不一样了。萤火虫喜欢湿润茂盛的草丛，于是在路边、在池塘边都能轻易地看到它们的影子，我时常会想：这些穿着绿色薄纱裙的仙子们，打着绿色的灯笼，是在这美妙的人间采集着清凉的叶露，或者捡拾睡梦人的故事。

　　而顽皮的我将它们捉来，想让它们给我讲讲天上的故事。躺在床上的我侧耳倾听，却只能听到窗外聒噪的蛙鸣一阵高过一阵。小小的萤火虫静默着，一闪一闪的，像天上星。我心满意足地盯着属于自己的“星星”，慢慢沉入到睡梦里。如果萤火虫忘记生我的气，它们就会跑到我的梦里来，飞舞着，为我画出一幅幅美妙的画，可能凡·高也曾看到过。但它们从来不说话，我只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飞舞的萤火虫，想从它们的画作中瞧出点奥秘来……每天早上醒来的我，都感觉经历了一场奇妙之旅。

　　至于白天，就显得漫长而平淡，不过小孩子就算只抓了一把沙，也能给生活调得有滋有味，我也是，总能找到生活缝隙里的乐趣。

　　当清晨一缕缕的阳光像花丝般穿过灰黑色的老木屋，落在我的脸上，将我唤醒。我便迅速地起床，跟在灶间忙碌的外婆说一声就自己玩去了。我拿上一个白肚黑嘴的搪瓷杯，在屋后的池塘边，小路上，找寻采摘白莓。那是一种带着晶莹小露珠子的雪白色野果，酸酸甜甜的，一小会儿便可以摘满杯子，带来满满当当的快乐。

　　有时候我会路过山楂树，它和葡萄藤纠缠在一起。红灿灿的山楂果和青色的、或红或紫的小葡萄就藏在叶子下，我摘上两三片大的葡萄叶，转成甜筒般的绿色天然器皿，然后一颗颗地摘下色泽饱满的果子，同时心里暗自自信着它们的甜美……就这样握着一甜筒的果子，红绿紫，再添几片绿叶子，真的是我美美的小心情。我带着自己的“杰作”回到沉稳安静老木屋，跑到外婆身边，外婆会停下锅铲，摸摸我的头，温和地笑着说，好看。这样的快乐可以维持一整天，哪里会觉得无聊呢？

　　仿佛夏天过去，我就长大，背起书包，远离童年，也远离了家乡。

　　幸好我还有记忆，这些在时光涤荡下，日益明亮温暖的回忆，带给我源源不断的心灵慰藉，使我成为一个温暖柔软的人，也让我坚韧勇敢，不停止脚步，走在生命的路上，一边播种一边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