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圆

　　拨开落地扇的按钮，风开始来回走动。

　　一场落地起水的雨渐渐平息下来，市井之声由窸窣变得喧闹起来。

　　我望向窗台，花盆里安息着枯萎的仙客来。玻璃上贴着的窗花泛起阵阵柔和的光，海浪般拍打着我的思绪，透过窗户，我仿佛看到母亲正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放入储物柜，一、二、三、四……，她总要这样认真地数着。

　　风扇仍在呼呼地吹，像牧羊人一样驱赶着屋里走动的风，偶尔左右转动时发出“咔咔”的声响，让人想起鞭子落地的声音，那种声音是来自故乡的，来自黑河叔举起又落下的牧羊鞭，他养育多年的羊群，如云朵氤氲在山脚下、河谷里。越来越多关于北方的记忆从泥土里冒出来，我从书桌起身走向窗台。

　　窗外，夜色斑驳，阴云已悉数散去，留下几笔轻轻勾勒的流云，留给月亮作了面纱。我轻轻叩响窗台，吟唱起“月儿圆，月儿圆，引我到故乡……”

　　想起乘坐地铁时，张贴两旁的传媒广告，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将要来临。去年也是中秋节，和母亲通电话时，我向她抱怨吃不惯南方的月饼，她说要给我寄一些老家的月饼来，是她亲自买原料交给月饼坊加工的。母亲是个很讲究过节的人，就像她的虔诚和真心一样，记得小时候，每逢中秋，她都推着自行车带我去采购做月饼需要的原料，面粉、鸡蛋、干果、果脯、冰糖、奶粉……等一切置办好了，我们就送到加工坊，然后排着队等加工。漫长的等待后，看着师傅们从烤箱里抽出模具盘将一盘盘月饼倒在蒲席上的时候，是我儿时最开心的时刻之一。淡淡奶香弥漫在空气中，我总会一股脑儿跑上去，也顾不得烫，拿起月饼便一口咬下，酥脆的外皮里，是干果、果脯、冰糖等切碎混拌在一起的馅，经过高温烘焙，咬起来酥软而香甜，这是我最爱吃的混糖月饼。

　　每年中秋节，我们临近周边县城的很多人都会跑来买月饼，听加工坊的师傅说，我们县的水碱性大，同样的配方做出来的月饼比其他地方的月饼要酥脆，同时因为用油是纯胡麻油，所以入口不会感到油腻。

　　记得做月饼的时候，家家户户最后都要做一个直径25到50厘米的大月饼，是中秋节夜晚祭拜用的。我家有个很大的铁质盘子，每年中秋节夜晚，母亲会把大月饼放在盘子中间，然后四周围摆上葡萄、石榴、苹果等水果，摆好后就吩咐我端出去，放在月亮能够照到的地方，当时我并不解其意。后来才知道，一是祭拜祖先及逝去的亲人；二是祈福家人团圆，身体健康，平安喜乐。随着时间的走动，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南方，从此，我有了两个月亮，一个在牵绊的故乡，一个在身处的异乡，只是，我在梦中还时常看见自己，虔诚地把盘子摆在月光下。

　　一股秋风试探性地从窗户吹进来，凉意袭人。我披上衬衫，拨通了母亲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