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毕业那天,他们走一截就回过头跟我挥手,再走一截又回头,跳起来挥舞着双手。我看着他们逐渐缩小的背影,慢慢体会到,他们不仅是我的学生,更是我的孩子……”9月9日,10名年轻的特岗教师为北京师范大学的师生们作了一场报告。当特岗教师杨瑞讲到自己和全校仅有的7个孩子的故事时,很多学生流下感动的泪水。
在第35个教师节来临之际,“青春在讲台上闪光——2019年优秀特岗教师全国巡回报告”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了最后一场活动。湖北省丹江口市龙山镇彭家沟小学的蔡明镜、宁夏银川市兴庆区月牙湖回民中学的王行、河南省濮阳市范县第三小学的巴世阳等10名特岗教师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曾几何时,“教师荒”是制约农村教育发展的症结之一,为此,2006年,教育部、财政部、人事部、中央编办联合制定了《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教师特设岗位计划实施方案》。今年是“特岗计划”实施的第14个年头。14年来,“特岗计划”共吸引75万名年轻教师奔赴中西部地区的1000多个县,为3.7万所农村学校注入了新鲜血液。教育部教师工作司司长任友群说,今年有多达10万名毕业生成为特岗教师,他们被誉为农村教师队伍“换血的一代”。
7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杨瑞2013年毕业于长春师范大学,被分配到长春市农安县洼中高农场中学任教。
杨瑞还记得校长接自己到学校那天的情景。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在大片的玉米田里穿行,杨瑞问学校共有多少学生,校长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到一百人吧。”
“我一到学校,就傻了眼。整个学校只剩下一个年级,整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整个班只有7个学生。而我刚到校,就成为全校学生的班主任。”杨瑞说,虽然实际情况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但是自己并没有觉得被骗了,反而很感动。“学生少一点不打紧,我对他们可以更精心一点。”
但是杨瑞没有想到的是,这7个孩子也差一点儿没保住。
一天早自习时,学生小丹突然对杨瑞说不想再念书了,因为他家里条件不好,自己念书也没什么出路,还不如早点出去挣钱。小丹这么一说,另外6个孩子也动摇了,也想辍学。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响,如果孩子们都不上学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杨瑞说。
那天放学,杨瑞赶紧约校长一起走访了小丹家。小丹的父母在外打工,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小丹的奶奶见到杨瑞和校长后就气鼓鼓地埋怨,说学校没有把她孙子教好,读书也没什么用。
杨瑞赶紧向小丹奶奶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教孩子,一定会让孩子有出息。他陪着小丹奶奶聊天,直到平复了小丹奶奶的情绪。
说服了小丹奶奶后,杨瑞和校长又挨家挨户做工作,终于稳住了家长的心。“此后,我们每个月都坚持家访,不断和家长保持联系。”杨瑞说,即使只有7个孩子也“一个都不能少”。
最终,2015年6月,7个孩子参加中考,竟然有5个孩子超过县城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
类似的故事几乎在每位特岗教师身上都发生过。
张杰和王秀秀是一对特岗教师夫妻,他们二人被分到山西的林家坪镇初中,“刚接班时,全班58人,来报到的只有30多个。”张杰说,于是,两个人开始一家一家地跑、一户一户地劝,最终劝回了20多个孩子。
办法总比困难多
从现代化的城市到偏远贫困的农村,特岗教师必然会经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山西师范大学的杨晓帅,毕业后到河北省张家口市怀安县太平庄中心学校做特岗教师。这是一所地处山西、河北、内蒙三省区交界处的学校,办学条件非常简陋。“我们7名老师睡在老教室改建的大通铺上,夏天屋顶会漏雨,冬天生两个火炉都冷得直哆嗦。”杨晓帅说。
特岗教师更怕的是教学条件不好。
“我在大学的专业是现代教育技术,就是希望能好好利用这些技术,让乡村教育跟上信息化的步伐。”杨晓帅说。但他一到学校就傻眼了:学校只有两台很破的旧电脑,其中一台还是586机型,“运行很慢,吱吱嘎嘎地响”。
其实,不要说运用现代教育技术,这些孩子连简单的沟通都有困难。杨晓帅带的班有51个学生,其中有39人是留守儿童,他们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大都没有上过幼儿园,很多孩子对普通话既听不懂也不会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话放在这些年轻的特岗教师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不过,这些年轻人没有一味抱怨条件不好,更没有被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吓跑,他们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看到孩子们的情况后,杨晓帅暂时收起了用现代教育技术改变乡村教育的理想,先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为了让孩子们练习普通话,杨晓帅跟孩子们玩游戏:“我对孩子们说,我们玩石头、剪刀、布,你们赢了,我就跟你们学方言;你们输了,就跟我学说普通话。”
就这样,孩子们能说的普通话越来越多。
之后她又开始给孩子们做字母教具、做动物卡片、做水果图形……6年来,杨晓帅给孩子们做了满满四大筐教具。后来她还带着孩子们做模型,为他们开设手工劳动课和美工课。
这些特岗教师改变着农村的孩子,也成了村民眼中最值得信赖的人。
蔡明镜从湖北的汉江师范学院毕业后,到丹江口市龙山镇彭家沟小学做特岗教师。彭家沟小学是南水北调库区一个偏远半岛上的教学点,这里三面环水,一面靠山。
这个偏僻的小岛上一共有49个孩子,其中30多个孩子的父母长年在外打工。当特岗教师的这4年,蔡明镜白天给49个孩子上课,晚上就陪他们住宿。“我给每一个孩子套过被子、洗过头发、剪过指甲,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蔡明镜说。
尽心的陪伴和付出,不仅换来孩子们的喜爱,还有村民的理解和支持。
蔡明镜记得,有一晚岛上刮起大风、停了电,而第二天是孩子们参加的上海教育博览会最终提交作品的时间。正当蔡明镜着急的时候,有的孩子打开了手电筒,后来,老师们也加入了“点灯”的行列,再后来乡亲们也来了。“我记不清那一夜向乡亲们借了多少支手电,也记不清当晚呼啸的风声有多大,只记得那一晚每一个孩子在灯光下全神贯注认真作画的样子。”蔡明镜说。
这些年轻的特岗教师就是乡村孩子的“点灯人”,而这些“点灯人”点亮的绝不仅仅是孩子们,他们这些乡村教师中的“换血的一代”,点亮的是整个乡村的希望。
本报北京9月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