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的“狼穴”成了主题公园

　　波兰北部的湖光山色中，隐藏着一片与世隔绝的废弃建筑群，这里曾是二战期间纳粹德国的秘密指挥部——“狼穴”。阿道夫·希特勒在战争时期的大部分时光，是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堡垒中度过的。

　　最近，负责管理这片遗址的波兰斯洛科沃林区表示，有意重新打造“狼穴”，吸引更多游客。林区发言人塞巴斯蒂安·特拉皮克对英国广播公司（BBC）表示，管理人员正在“想方设法”，保持这一建筑群“对历史真相的尊重和正确对待”。

　　有批评人士认为，园区的一些噱头会把这座历史遗迹变成“怪诞的迪士尼”。

　　纳粹德国事实上的首都

　　1941年6月24日，也就是纳粹发动“巴巴罗萨行动”、出动300万军队入侵苏联两天后，希特勒搬进了位于东普鲁士的“狼穴”，这里从此成了纳粹德国事实上的首都。

　　作为“第三帝国”的神经中枢，“狼穴”的规模之大、装备之精，即使在今天也令人惊叹。它由200多座建筑组成，包括50座钢筋混凝土永备掩体、70座营房、两个机场和一个火车站，由雷达和防空火炮严密保护，外围更是被机枪掩体、铁丝网和雷区层层环绕。

　　纳粹德国几乎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在“狼穴”谋划的。最高峰时，这里有大约2000名“居民”。纳粹最高领导层独占8个巨型掩体，希特勒及其私人秘书马丁·鲍曼和帝国二号人物赫尔曼·戈林有专属的堡垒，鲍曼的是11号，“元首”的是13号。希特勒的堡垒旁边还有两个较小的掩体，一个用作厨房，另一个是茶室。为防备空袭，掩体的屋顶在战争期间不断加固，希特勒地堡的天花板最终达到了8米厚。

　　其他轴心国领导人也到“狼穴”会见德国的独裁者，包括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贝尼托·墨索里尼和维希法国领导人皮埃尔·拉瓦尔。一个掩体专为这些贵宾而设。

　　希特勒在“狼穴”总共待了850天，和他的参谋们作出了许多决定，包括东线战场几乎所有重大战役的战略，以及对欧洲犹太人的种族清洗。BBC强调，镇压1944年8月的华沙起义时“不抓俘虏”（不留活口）的决定，同样是在这里作出的。华沙起义中，有25万波兰人被杀。1944年7月那场著名的“刺杀希特勒”事件，也发生在“狼穴”。

　　经营不善，“狼穴”一度成为“旅游陷阱”

　　1944年11月，由于苏联红军步步逼近，希特勒放弃了“狼穴”。1945年1月，德军在最终撤离前布置了大量炸药，试图彻底毁灭这里的一切。然而，由于钢筋混凝土过于坚固，许多建筑经过爆破仍旧屹立不倒。如今，它们保持着70多年前的样子：破碎的墙壁摇摇欲坠，生锈的钢筋上悬挂着砖块，废墟间长满树木和青苔。

　　战争结束后，东普鲁士成为波兰领土，“狼穴”也不例外。波兰士兵在这片面积约2.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清除了5万多枚地雷，将其归还给当地农民。“狼穴”遗址园区里也竖立起纪念波兰工兵的纪念碑。

　　此后漫长的岁月里，希特勒昔日的巢穴是当地的重要收入来源，每年有约30万名游客到访，大部分来自波兰和德国。最低入园费是15波兰兹罗提（约合人民币28元）。

　　但运营水平令人不敢恭维。遗址里没有历史材料的展览，连告示牌都见不着几个。虽然私人导游不少，但他们更关注混凝土墙的厚度，而不是特殊地点的历史背景。BBC发现，到访的游客们在希特勒的地堡里用树枝摆了很多造型，祈求好运。

　　问题不仅出在维护上。乱糟糟的游乐设施一度把“狼穴”搞得不伦不类，包括一个破破烂烂的射击场，游客花几美分就能拿起二战时期德军MP40冲锋枪造型的气枪，发射BB弹射击塑料瓶；附近的树林里冒出了一个“真人CS”的彩弹射击场。有些摊贩出租纳粹军服，供游客拍照。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上世纪90年代，遗址里甚至出现过赌场。

　　用华沙起义博物馆馆长的话说，当时的“狼穴”成了一个“旅游陷阱”。

　　“德国之声”称，2012年，波兰林业部门终于出手，拿回了“狼穴”的所有权。射击场之类的娱乐场所消失了，新管理层命令经营遗址的承包商修复一些掩体并增加解释性材料。园区里还建起了一座剧院，放映曾在这里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的纪录片。

　　重现历史可能酿成新的错误

　　“德国之声”报道称，主管机构正对“狼穴”进行重新设计。从今年春天起，许多掩体中增设了展板。新开发的手机应用程序为游客提供园区导览，还有介绍纳粹指挥部详情的视频。当前，二战武器装备的主题展览及关于华沙起义的展览已经开放。观光小径和照明设备安装妥当，让游客可以在夜间探访遗址；新的停车场和入口设备陆续投入使用。园区运营方计划在未来5年继续修建酒店、餐厅、会议室和游客中心。

　　园区计划在这个夏天进行一系列“历史重现”表演，身着制服的演员们将以遗址为舞台，再现当年的刀光剑影和勾心斗角。首先上演的将是“晨曦之门”行动：1944年，波兰抵抗军在以此为代号的军事行动中，于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打败了德国军队。

　　“德国之声”称，“历史重现”在波兰很流行，支持者认为这会使历史更鲜活、更易于被年轻人理解。但让演员穿上纳粹军服在“狼穴”登台表演，还是触碰了很多人的神经。

　　“战争留下的伤疤不应再撕开，战争应该以教训的方式呈现，给世人警告。”波兰历史学家帕维尔·马彻维茨对BBC表示，在他看来，“狼穴”的商业化计划是“疯狂且无耻的”。“展览应该让这个地方更有历史背景，而不是完全被历史掩盖。”

　　在“狼穴”，纳粹作出了很多臭名昭著的决定，比如对犹太人和波兰平民的屠杀。正因如此，马彻维茨认为在“狼穴”中呈现历史极其敏感，必须表现出对受害者的尊重。他警告，千万不要把遗址变成“死而不僵的儿童乐园，变成宣扬纳粹德国和希特勒的场所”。

　　波兰当局试图吸引更多游客的做法也引发了忧虑。批评者担心，这些努力可能鼓励新纳粹分子到此朝拜。“‘狼穴’是个非同寻常的地方，被波兰民众视为美丽郊野风景中的一道伤疤。那些招揽游客的手段，可能让波兰在战争中蒙受的痛苦成为笑柄。”BBC写道。

　　这些担心是有理由的。“狼穴”在今天仍然重要，是因为它已成为纳粹德国为数不多的遗存之一。其他与希特勒直接相关的地方，比如他自杀的柏林地堡，都在战争结束后被夷为平地。

　　在柏林，几乎没有人能找到1945年“元首”迎接末日的地方。曾经的“帝国总理府”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停车场，柏油碎石铺成的路面成了市民们遛狗的场所。直到2006年，柏林市议会才在这里放置了一块小小的说明牌。

　　有人感慨，迎接特意前来的访客的只有一股狗粪味儿，而不是什么发人深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