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装不下“爱泼斯坦谜团”

7月8日，在纽约的联邦法院门前，一名抗议者高举爱泼斯坦的照片，要求彻查他涉嫌招募少女进行性交易的案件。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他的牢房里本应住着两个人，但这一晚，他被单独关押。他本应每隔30分钟就接受两名警卫的检查，但这一晚，没有警卫出现。

　　8月10日早上6点半，他被发现死在牢房里。8月16日，纽约市首席法医芭芭拉·桑普森宣布，尸检结果为“上吊自尽”。

　　死前，他站在美国舆论的风口浪尖。他是66岁的前金融大亨杰弗里·爱泼斯坦。

　　监狱被指“严重违规”

　　爱泼斯坦的死，立即在美国掀起了轩然大波。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司法部长威廉·巴尔8月12日披露了本文开头的细节，并严厉批评关押爱泼斯坦的纽约大都会惩教中心。“我们了解到，这所联邦监狱存在严重违规行为，令人深感担忧，需要进行彻底调查……我们会查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巴尔承诺将会问责。

　　7月23日，在爱泼斯坦的保释申请被拒绝后，人们发现他昏迷不醒，脖子上留有勒痕。狱方判断这是一起自杀未遂事件。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此后，爱泼斯坦被置于防自杀监视状态，每天接受精神评估。7月29日，他被从防自杀观察名单中除名，进了特别单元。这是监狱中的一片隔离区域，有额外的安保措施。

　　曾在纽约布鲁克林联邦监狱担任典狱长的卡梅隆·林赛对《纽约时报》指出，大都会惩教中心此举十分欠妥，像这样备受瞩目的囚犯应被谨慎地与其他囚犯分开关押，并严密监视。

　　狱方尚未解释，为何不到一周就解除了爱泼斯坦的防自杀监视。联邦调查局介入调查，司法部长声明将彻查此事。纽约市首席法医芭芭拉·桑普森8月11日晚宣布，她的办公室已对爱泼斯坦进行尸检，爱泼斯坦的律师聘请病理学家迈克尔·巴登旁观了尸检过程。

　　美国《华盛顿邮报》8月14日报道称，爱泼斯坦颈部有多处骨折，包括舌骨。医学专家指出，上吊自杀能造成这些伤害，谋杀也能。次日，桑普森对此回应称，尸检中没有任何单一因素可被单独评估，必须结合其他证据综合考虑。

　　8月16日，桑普森在一份简短的声明中宣布了结论。“在仔细审查包括完整的尸检结果在内的所有调查信息后，得出杰弗里·爱泼斯坦的死因如下：上吊。方式：自杀。”她没有透露更多细节。

　　爱泼斯坦的律师们拒绝接受这一结果。“我们对结论不满意。”其法律团队在一份声明中称。3名律师正在准备起诉政府，他们要求获得爱泼斯坦死亡时的所有监控视频。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代表大都会惩教中心警卫的工会主席埃里克·杨表示，监狱的走廊和公共区域都有摄像头，但关押爱泼斯坦的牢房里没有。至于狱警为何没遵守30分钟检查一次的程序，杨的解释是人手不足。当晚负责爱泼斯坦所在牢房的两名警卫中，有一人并非正式的狱警。狱方官员称，其中一人当时已连续加班5天。

　　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相信他“被自杀”

　　7月6日，刚刚乘私人飞机从法国巴黎回到美国，爱泼斯坦就在新泽西州的泰特波罗机场被捕。他被控在2002年到2005年间招募数十名女孩提供性服务，其中最小的年仅14岁。据《纽约时报》报道，这些犯罪行为发生在他位于纽约上东区的豪宅和佛罗里达州棕榈滩的海滨别墅里。如果罪名成立，他将面临最高45年的监禁。

　　爱泼斯坦不认罪。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此类丑闻是晴天霹雳，但对爱泼斯坦不是。《纽约时报》指出，他早就因为性侵少女而声名狼藉。2008年，他与检方达成一项认罪协议，对州检察官提出的嫖娼指控认罪，以换取不被起诉。在服刑的13个月期间，他能在每周6天、每天12个小时中离开监狱，回到他位于佛州的办公室工作。

　　直到爱泼斯坦死亡为止，正义似乎从未真正降临到他头上。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检方本希望借此次机会查清，这个纽约布鲁克林出身的穷小子多年来是如何犯下一系列骇人的恶行，他的财富、特权和人脉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美国总统特朗普、前总统比尔·克林顿、英国安德鲁王子、持有“维多利亚的秘密”等著名品牌的美国亿万富翁莱斯利·韦克斯纳……数十位政治、商业、学术界、科学界和时尚界的名流穿梭在爱泼斯坦的社交圈。纽约曼哈顿的联邦检察官杰弗里·伯曼在声明中表示，对爱泼斯坦不当行为的调查将继续。他特别提到了“共谋指控”——检方相信，一些人给爱泼斯坦的违法行为提供了便利。

　　“这一事件令人不安。我们深切地意识到，它可能给爱泼斯坦的诸多受害者在法庭上寻求正义制造又一个障碍。”伯曼说。

　　爱泼斯坦的死令诉讼遭遇重挫，在网上催生了数不胜数的阴谋论。美国民意调查公司“拉斯穆森报导”的数据显示，超过三分之二的受访者认为，“爱泼斯坦并非死于自杀”。

　　很多人相信，这位富翁是为防止牵连他人而“被自杀”。就在爱泼斯坦的尸体被发现几小时后，特朗普转发了他的支持者、喜剧演员特伦斯·威廉姆斯的一条推文，将克林顿夫妇与这起“谋杀案”联系起来。

　　“（爱泼斯坦）掌握着比尔·克林顿的信息，现在他死了。”威廉姆斯写道，并在一段视频中称，“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掌握克林顿夫妇信息的人最后都死了。”

　　当天晚些时候，特朗普又转发了一条推文，推文声称，一份涉及爱泼斯坦性侵指控的文件显示，克林顿“曾私下前往爱泼斯坦的‘恋童癖岛’”。

　　8月14日，执法人员对爱泼斯坦位于曼哈顿的豪宅展开搜查时，发现了一张比尔·克林顿的“女装画像”。执法人员告诉《纽约邮报》，画像就挂在豪宅靠门边的房间里，非常显眼，“看到这幅画的每个人都在笑”。

　　特朗普和克林顿被曝曾与爱泼斯坦交情不浅

　　利用不起诉协议，爱泼斯坦在很大程度上与性丑闻保持着距离，直到2018年11月，美国《迈阿密先驱报》发表一篇调查报告，对这一协议提出了质疑。这份报告首次公开引用了他的4名受害者的发言。

　　今年2月，美国司法部开始调查爱泼斯坦的不起诉协议，以及时任检察官、现任劳工部长的亚历山大·阿科斯塔在处理此案时是否有不当行为。在舆论推动下，曼哈顿的联邦检察官对爱泼斯坦的性交易指控展开了调查。

　　检察官在7月宣布对爱泼斯坦提出新的指控后，阿科斯塔受到了强烈批评，因此辞职。

　　等待审判期间，爱泼斯坦要求在自己的豪宅内软禁。他的律师提议以一笔可观的保证金换取他住在上东区的7层联排别墅里，由警卫24小时看守。联邦法官拒绝了这一要求。

　　爱泼斯坦当过基金经理，在华尔街摸爬滚打多年。长期以来，他将自己描述为富有的金融家，拥有出色的投资悟性。检方称，他的个人资产超过5亿美元，除了在佛州和纽约有豪宅，还在美属维尔京群岛拥有一座私人岛屿，在新墨西哥州有一座大型牧场，在法国巴黎有一处住所。此外，他还有大量豪车和私人飞机。

　　即便成了登记在册的性犯罪者，爱泼斯坦仍然保住了作为“亿万富翁投资者和慈善家”的名声。7月他被捕后，一些华尔街巨头发现，他们不得不回答一个问题：爱泼斯坦早在2008年就被定罪了，他们为什么继续与他交好、做生意？

　　巨头们纷纷表示对他的性交易不知情，且近年来他们一直试图减少与爱泼斯坦的接触。特朗普和克林顿也用类似的说法为自己开脱。两人都被曝曾与爱泼斯坦交情不浅。

　　包括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在内的一些名牌大学身陷尴尬，它们从爱泼斯坦的基金会接受了大笔捐款，而基金会是在2008年爱泼斯坦被定罪后成立的。《纽约时报》认为，这些慷慨之举是他为改善形象、重新赢得名声而进行的努力。

　　然而，哪怕是在“洗白”时期，爱泼斯坦仍在兜售一些可疑的想法。许多科学家称，他对生物基因工程表现出了兴趣，并讨论过用他的DNA“播种人类”的计划，方法是让年轻女性在他位于新墨西哥州的牧场受孕。

　　没有迹象表明爱泼斯坦曾把这一计划付诸行动，但科学界的一些人为此与他会面，继续获取他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