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张新泉的诗歌根据地是他坚实的一生,雷平阳的根据地是他寄居的云南,那么,刘年的根据地永远在路上,永远在脚下。面对“苍凉的如水”的生命,他要去找寻灵魂的原乡,荒原和雪。
所以,他不是在行走,就是在行走的路上。以刘年的《游大昭寺》为证:
一个敲鼓唱经的喇嘛和一个沉默的诗人相遇了
大殿上,酥油灯的光芒逐渐强烈,栅栏逐渐消失
懂了吗?喇嘛歌颂着的就是诗人诅咒过的人间
懂了吗?那些诗歌串起来,挂在风中,就是经幡
没有人注意,留在殿里是一个身着袈裟的诗人
走上大巴的,是一个带着相机和微笑的苦行僧
他“用处方的方式写诗/用熬药的火取暖”。他去大昭寺探寻诗与经的奥秘:诗即经书,经书即诗,生命不外乎是一场艰难的修行。
再看他的另一首短诗《漠西草原》:
杀掉牛犊,剥皮,制成标本,涂上牛妈妈的尿液
放在栏里
牛妈妈以为小牛还活着,会不断地产奶
不管雪多厚,挤牛奶
都是项温暖的工作
掉转乳头,乳汁射进嘴里,微甜,微腥
那是母亲的味道
在漠西草原,帐篷,白塔,寺庙,群山,都像乳房一样
有尖尖的顶
在漠西高原这一幕,让人触目惊心:杀掉牛犊之后,还让牛妈妈以为小牛还活着,不断产奶。我们对草原和群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生养我们的草原群山,都是我们的母亲啊。
诗人雷平阳说:“刘年是我认识的当代诗人中最具骑士精神的诗人。其诗歌有三个出发地:故乡、路上和现状,在云南时他绕着这三座雪山写,去了北京他还是绕着这三座雪山不停地写。或卑微如草芥,或灵魂出窍摇身为大黑天神,或孤独地在出租房里瘦如闪电,支撑他骑士精神的仍然是一个自我流放者、一个文学民工和一个重情重义的赤子的混合体。他的诗歌贴心、动人,温暖而又苍凉,适合在子夜的广场上一个人静静地读,用于个人的祭奠或自救。”
但我相信,刘年最终会“还乡”,回到他的王村。因为,只有在根据地,一个诗人的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请读刘年的《王村》:
过些年,我会回到王村的后山
种一厢辣椒,一厢浆果,一厢韭菜
喜欢土地的诚实,锄头的简单,四季的守信
累了,就去石崖上坐一坐
那里可以看到深青的酉水
我会迎风流泪
有时候,是因为吃了生椒
有时候,是因为看久了落日
有一次,是因为看到你,提着拉杆箱
下了船,在码头上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