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亚研究学者樊小菊谈日韩贸易摩擦——从经济援助到经济惩罚：日本外交的一次显著突破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北京7月18日电（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张蕾）G20大阪峰会刚刚结束没几天，日本就迫不及待地对韩国发动了“贸易战”。日本政府7月1日宣布，从4日起加强三种半导体核心原料对韩国的出口管制。这三种材料分别是“氟聚酰亚胺”“光刻胶”和“高纯度氟化氢”；日本方面要求出口商每次出货时都要获得许可，而获得许可大约需要90天时间。
日本给出的理由是，韩国违反联合国安理会对朝鲜制裁决议，将涉朝制裁物资运入朝鲜，使其受到了安全上的威胁。日本还声称已准备了100多项后续措施，将继续施压，促使韩国尽快就强征劳工问题采取解决措施。韩国方面反驳说，日本限制对韩出口措施违背了世贸组织原则，多次敦促日本撤销出口管制，并表示希望通过对话解决日韩矛盾。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北亚研究所执行所长樊小菊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采访时分析认为：“日韩之间出现现在这种状况，与韩国在强征劳工等涉及历史问题案件上的判决有关，是历史问题与现实斗争发酵的结果。日本显然在历史问题上采取了比以前更加强硬的手段，这次出台的出口管制措施，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准备并且有很强针对性的。”
樊小菊表示：“从日本外交来看，这是一次比较显著的突破。之前日本利用经济手段来实现外交目的时，主要是从积极的角度出发，比如通过对外经济援助的手段来促进其外交目标的达成；但是这一次，日本开始采取了经济惩罚的手段。”
日本对韩国积怨已久
发动这场“战役”，日本已经酝酿很久了。去年10月30日，韩国最高法院作出日本企业必须对当年强征韩国劳工进行赔偿的判决，推倒了该类型案件在韩国胜诉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此前，韩国二战受害者们在日本法院发起的索赔诉讼无一例胜诉，无奈只得回到韩国起诉。第一例胜诉判决使日本朝野受到很大震动，日本政府一边对韩国的做法提出抗议，一边号召被提起同类诉讼的日本企业携手应对，不理会判决。日本政府的理由是，1965年的《日韩请求权协定》已经解决了索赔问题。当然日本政府也知道，在历史问题上对日强硬的韩国文在寅政府，在外交上不会对日妥协。从那时起，日本就开始酝酿对韩国经济报复了。
果然，此后韩国二战受害者起诉日本企业的案件接连胜诉，韩国法院甚至进一步扣押了涉案日企在韩国的资产。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早就宣称要采取包括诉诸国际法院等在内的所有手段进行应对。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也曾表示，“若对日本企业的损害成为事实，就要对韩国采取各种报复措施，包括暂停汇款、暂停发放签证等”。日本还通过多种渠道向韩国传达了要进行报复的意图，但并未得到韩国回应。
日韩两国间的旧怨新仇，在文在寅政府时期表现得尤为突出。文在寅上台后，着手调查他的前任朴槿惠政府与日本在2015年12月28日签署的《韩日慰安妇协议》，并在2018年11月解散了慰安妇“和解治愈基金会”，事实上相当于废除了协议。韩国方面认为，协议掩盖了日本强征慰安妇的事实，还试图用少量的慰问金彻底解决慰安妇问题，“今后不许再提”，韩国不能接受。
2018年以来，朝核问题出现缓和局面，韩国方面积极推进与朝鲜和解进程。日本却出于各种私心，一直主张对朝强硬施压。因此，日韩两国在朝鲜问题上也存在分歧。
日本是否违背世贸组织原则
韩国政府官员7月17日表示：“日本限制对韩出口措施，违背了世贸组织原则。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不久前还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大阪峰会上表示“自由开放经济是世界和平繁荣的基础”，之后却在没有任何事先通报的情况下决定限制对韩出口，这将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
日本方面却不认为其做法违背了世贸原则。安倍晋三3日在出席日本NHK电视台的党首辩论会时表示，对韩出口管制措施是贸易管理问题，不违反世贸组织规则。据日本媒体透露，日本政府正在研究190余项对韩报复措施，预计包括“农产品和水产品进口限制”(农林水产省)、“战略物资出口限制”(防卫省)、“短期就业签证限制”(法务省)和“汇款限制”(财务省)等。这意味着，根据韩国政府的应对，日本可能对韩国出手更强力的经济报复。
对此，樊小菊分析说：“日本采取的措施，表面上还看不出国际法方面的瑕疵，会产生什么样的实际后果目前也不清楚。因为日本现在只是将韩国排除在贸易白名单之外，需要进行3个月的正常审查，审查结果尚未可知。因为日韩之间这种产业链上的相互依存的关系，估计审查不通过的可能性不大。但对日本来说，这是表明了一种态度，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对韩国的不信任。”
日韩化解矛盾将非常困难

　　日韩“贸易战”对美日韩中各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樊小菊认为：“对于韩国提出的对话建议，日本目前没有积极回应，所以日韩关系可能会维持一段时期的恶化。经济层面的影响也可能会显现——既然审查结果存在不确定性，韩国企业也将不得不考虑更多选项，日韩经济关系就可能受到影响。”
韩国总统文在寅15日表示，将对受出口管制影响的韩国企业“不吝惜提供必要的所有援助”，同时警告日本，韩国企业借此摆脱对日依赖，推进技术国产化，“最终将给日本经济带去更大的损失”。
日本出台对韩出口管制措施后，韩国方面已经派出相关人员去美国寻求帮助。美国国务院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戴维·史迪威也在访韩时于17日表示，韩日同为美国的亲密盟友，美国将全力支持两国解决矛盾。对此，樊小菊认为：“从G20峰会期间美日韩没有举行首脑会谈这个情况看，日韩摩擦对美日韩合作已经产生了一定影响。但目前至少在公开层面还看不出美国真正介入日韩纠纷的实际行动。如果此事影响到美日韩的实质性合作，美国今后有可能会出面干涉。”
中国一贯主张中日韩加强经济合作，韩日贸易摩擦势必也会对中日韩经济合作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樊小菊表示：“日韩互斗的这种状态，中日韩经济合作进程遇到了不小的障碍。日韩关系走向值得我们密切关注。”
日韩两国如何才能化解此次矛盾？樊小菊认为，这非常困难。她说：“现在日本媒体、民意调查的风向是，大部分人都认为日本对韩国采取的经济措施是妥当的，很多日本媒体认为发生此次摩擦的责任主要在文在寅政府。韩国方面，民间出现了抵制日货等行动，政府在这个问题上立场后退恐怕也很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看两国外交部门能不能在具体问题上采取一些折中做法、达成妥协了。”（国际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