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啸天（诗人、四川大学教授）
绝句
（唐）杜甫
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宝应三年（762年），严武还镇成都。杜甫得知消息，从梓州跟着回到成都。这时他心情特别好，面对这生气勃勃的景象，情不自禁写下了一组即景小诗。诗成无题，即以“绝句”为题。这是组诗中的一首，写成都难得的好天气、好风光，诗人难得的好心情。
“两个黄鹂鸣翠柳”二句，是一副写景的对子，做得很工整，可以纳入《声律启蒙》，作为习作范例。“两个黄鹂”，写春天的黄莺成双成对，使人想到《豳风·七月》的“春日载阳，有鸣仓庚”，这里虽没说黄莺在歌唱，它的意思是黄莺在歌唱，唤起的听觉感受是悦耳；“一行白鹭”，是水鸟，在锦江上空的蓝天上自由飞翔，而排列有序，象征社会秩序得到治理。两句中用了“黄”“翠”“白”“青”四种鲜明的颜色，唤起的视觉感受极为绚丽。
“窗含西岭千秋雪”二句，又是一副写景的对子。而且也包含着两个数词，“千秋雪”对“万里船”，前两句数目小，这两句数目大；前两句意思简单，这两句意思复杂；前两句写得很天真，这两句写得很老辣。“窗含西岭千秋雪”，是说天气晴好时，空气能见度高，在成都就能看到西岭雪山。诗人用“窗含”即窗框取景，颇有情趣。
“门泊东吴万里船”，是说草堂门外是锦江，停泊着从东南来的客船。这个“东吴”，其实是由“西岭”找到的。一在江之头，一在江之尾，搭成绝配。“千秋雪”，是“思接千载”；“万里船”，是“视通万里”。表现出诗人心事浩茫，有“青春作伴好还乡”的意思了。成都好不好？成都好。但“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诗人还是心系故国，心系故园。和平安定到来时，第一个选项还是“青春作伴好还乡”。
全诗一句一景，可画作四条屏。但意脉上，却是连贯的、流动的，江船的出现，触动了作者乡愁，完整表现了诗人持续在时间上的思想活动。因选入《千家诗》而广为传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