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

　　用残缺的左臂滑动鼠标

　　用嘴巴含着筷子敲打键盘

　　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

　　孙亚辉

　　这样开始了又一天的直播带货

　　直播间的名字也很特别

　　“做个有用的人”

　　孙亚辉今年26岁，是河南新乡平原示范区杨庄村人。四年前的一次意外事故，让他失去了双臂，双腿也没有了知觉。从去年10月开始，他成了直播平台上的一名主播。

　　青年遭遇意外双臂截肢 战胜消沉重拾信心

　　在河南新乡平原示范区杨庄村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里，孙亚辉一家的日子曾经平静而幸福。父母在家种地，孙亚辉和姐姐外出打工，那时候全家每年的收入能有十几万元，过的是村民眼中的好日子。然而，2016年3月，孙亚辉在一个加油站里搞装修时，不慎触碰高压线造成严重烧伤，虽然最终捡回一条命，但造成了身体残缺，双臂和脚趾截肢，双腿无法站立。

　　孙亚辉： 第一个膝盖不会弯曲，第二个没有脚趾，也做不到正常行走，吃喝拉撒都得父母管，几乎就像回到婴儿时期。

　　出事前的孙亚辉爱说爱笑，他当过酒店迎宾，送过快递，做过小生意。然而事故发生后，残缺的身体让他完全离不开家人的照料，内心更是一度消沉，他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拒绝见任何人。

　　孙亚辉： 在屋里边听见他们来那时候，我都装睡，因为别人都是好胳膊好腿的，自己没了双臂、没了双手，经常自己偷偷地哭，就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不知道以后怎么过。

　　这场变故摧毁的不仅仅是孙亚辉的身体，更让他原本幸福的家庭逐渐被压垮。当时事故赔偿金还没有支付到位，住院治疗和十多次手术总共花去了200多万元，虽然当地政府依据相关政策给予了一定的减免，但孙亚辉一家还是背上了巨额债务，成了村里的贫困户。

　　孙亚辉的母亲 陈金梅： 要不是俺小孩出了这个事，俺绝对当不了贫困户。给自己家的钱也花光了，外债还增加一百多万元，别说他不出门了，我几乎都不出门，我就害怕问这一句，你们都从医院回来这么多天了，俺的钱你们都不提？

　　记者： 实际上有人问过没有？

　　孙亚辉的母亲 陈金梅： 没有。

　　村民们纷纷表示都把孙亚辉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借钱给孙家就没想着让他们还。而孙亚辉的父母一向忠厚淳朴，他们得到了乡亲们的真诚帮助。当地政府为他们办理了低保和贫困救助，又让孙亚辉的父母参与村里的保洁工作，每月有1600元的收入，孙亚辉的姐姐也被安排到附近一家企业上班。

　　当时，孙亚辉一度意志消沉，不愿接受康复训练。当地民政部门得知后，悄悄送来一把轮椅，还在他家院子里安装了便于康复训练的不锈钢栏杆。孙亚辉的父母明白，大家默默做的一切，都是想鼓励他们早日重拾信心。在父母流泪苦劝之下，孙亚辉终于坐着轮椅走出了房间，开始倚着院里的栏杆练习站立。

　　孙亚辉： 我觉得我父母比我心里边更难受一万倍，就在住院那一年之内，我妈跟我爸头上的头发基本上全白了，就想着也想尽快自己能掌握一些生活技能，能重新站起来，或者是能做一些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尽量帮他们分担一些。

　　由于双腿长时间不着地受力，并且没有双臂做平衡，孙亚辉练习走路时经常跌倒，磕破过脑门，也摔伤过鼻梁。腿上移植的皮肤也时常渗血，疼痛难忍。但这些困难都没能再次压垮孙亚辉，他选择了继续咬牙坚持。

　　孙亚辉： 这么多人鼓励我努力生活，我也不想让他们失望。就像《从头再来》那首歌里面唱的，“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期待的眼神”。

　　半年后的一个下午，孙亚辉终于离开父母的搀扶，独自从自己的房间跌跌撞撞走到了堂屋门口。看见阳光照进院子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一下子亮了起来，是时候打起精神去改变命运了。

　　孙亚辉： 就感觉自己遇到了另一扇窗，我姐就给我买了个iPad，然后就通过iPad了解到现在一些新鲜事物，各种平台的直播，就想自己试一试赚钱养家。

　　心怀感恩 直播带货重新找到人生价值

　　那半年的过程是最难熬的，应该说孙亚辉从自己房间里走到堂屋的那一刻，是他真正在内心站起来的一刻。但之后，人生中的一切都是重新来过的，他该怎么面对？那个小小的IPAD成了他通向世界的路。躺在床上的时候，孙亚辉看了不少网络直播，他突然发现，这件事是他不用走出家门，不需要过多的行动能力就能完成的。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孙亚辉没有双臂，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用手滚动鼠标，更无法打字。他试着用左臂仅存的一段残肢来点按鼠标，用牙齿咬着筷子，靠舌头操纵方向去敲击键盘。然而，他发现鼠标不听使唤，筷子敲打的力度也很难掌控，练习没多久舌头就被磨破流血了。

　　孙亚辉： 因为舌头尖起完泡以后，就跟上火一样，特别疼，嚼东西的话，吃进嘴里边，不管吃甜的还是啥，都是特别疼的感觉。

　　看着儿子嘴疼吃不下饭，父母心疼得直掉眼泪，但孙亚辉仍然忍痛坚持反复练习。一周后，他终于敲打出了第一行字。

　　孙亚辉： 也不是说上天把我所有的门都关上了，失去了双臂 ，腿脚也不灵便，幸好还给我留了这么一小点，就是有这么长的残臂。然后通过残臂我也能操控鼠标，浑身上下可能也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了，但是给我留下了一张帅气的脸庞吧，就像电影《哪吒》里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反复练习打字的过程让孙亚辉残存的一段左臂慢慢有了触摸记忆，舌尖操控筷子的灵活性也逐渐提高。2019年10月，孙亚辉决定，先拿自家产的花生来试水直播销售。他让妈妈买来一口炒花生用的铁锅，给直播间起了名字：做个有用的人，准备开张营业。然而，就在直播即将开始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孙亚辉： 就怕大家看到我这个样子，可能是因为同情我来拍东西。买了一份东西，然后人家可能也不需要这个产品，感觉就是伸手向别人要钱的那种意思，我不想去卖惨。

　　孙亚辉决定，直播时自己还是先不要露面，不出所料，观众寥寥无几，一连半个多月，他都没有卖出去一单花生。然而，一天下午，手机突然发出了提示音，有人下订单了。

　　孙亚辉的母亲 陈金梅： 我正在厨房锅上炒花生呢，他喊我。我当时一下愣到那儿了，二亩地的花生炒了一半，才有人下一单。我当时在我小孩眼前就哭开了，我就说，人家还有人看得起咱，下一单买咱的花生。他说，妈妈，赚五角钱。

　　尽管这第一笔订单只赚到了五角钱，但却给了孙亚辉一家不小的信心。从那天开始，孙亚辉决定大大方方坐到镜头前。他还宣布，拒绝打赏和送礼物。而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网友询问他的身体情况，而是跟他聊黄河边上的风景，聊当地的农副产品，网友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不知不觉中打开了话匣子。

　　逐渐地，直播间里的粉丝一天天增加，订单也从最初的每天五六个上升到了几十单。除了卖自家地里的花生，他还把亲戚做的皮蛋、邻居做的豆制品都推销出去不少，收入也随之多了起来。

　　孙亚辉： 一开播就感觉生活特别有劲了，因为每天能跟各种各样的人来交流，有比我大的、有比我小的、有的甚至跟我妈年纪差不多，每天都过来，有的是轮班，因为每天这么多人陪我聊天，感觉时间也过得很快。

　　随着直播间的人气逐渐上升，孙亚辉打字也更加熟练了。还有网友提出建议，让孙亚辉的母亲把饮料瓶剪开，套在他残存的一段左臂上，用胶带缠住叉子就能吃面条，换上勺子就能吃饺子，他还学会了自己喝汤。

　　在孙亚辉看来，他的重生是带着很多人满满的爱。曾经，每次父母从医院回到家，村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把钱准备好送到家里。如今，他想凭自己的能力为大家也做点事。于是，村里的花生、玉米、鸡蛋和瓜果梨枣，都被他挂到了直播间，带货20多种农产品，订单多的时候一天就能超过500单。

　　孙亚辉： 动不了胳膊动不了腿，所以我只能动动嘴来通过网络，尽最大的努力来帮他们销售一些，尽力来回报大家当初对我的一些帮助、一些鼓励。

　　在距离孙亚辉家5公里的新乡医学院三全学院，不少师生都是他直播间的粉丝，大家定期上门来为孙亚辉做康复治疗，偶尔还会接他去和学生们座谈。如今，医学院的师生们正在为孙亚辉专门制造自动轮椅和智能感应工具手。

　　如今，孙亚辉直播间的粉丝已有2万多，还有生活在国外的河南籍粉丝也开始订购他卖的农产品。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孙亚辉还注册了电商网点，让父母带上村里人一起忙活。

　　与现实和解 在希望中寻找突围

　　从自我封闭，到在家人的期盼和各方的帮助下，最终走出阴影、站了起来；孙亚辉终于与不幸的遭遇和解，并在生活中逐渐寻找自己的定位，让自己重新回到社会当中。

　　亚辉说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了，除了脸，我想说，不是，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失去那颗勇敢的心，能够面对生活赋予的种种，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能够做个有用的人，应该是他的理想，他对这个家庭、这个村庄都是有价值的，对于每一个买货的人，每一个和他聊天、被他的故事感动的人，他也是。

　　我们也了解到，导致孙亚辉残疾的事故主要责任方已经赔付了70%的医疗费；虽然目前孙亚辉家还有30多万元的欠款，但直播带货一年多来，孙亚辉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欠款已经还上了3万多元。

　　更重要的是，孙亚辉又重新相信了：未来会越来越好。

　　（总台央视记者 李姜楠 赵坤现 赵磊 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