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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成在久——王安石家乡古树古宅的前世今生

发稿时间:2017-11-28 17:32:00 作者:吴国清 来源: 《龙》杂志

  在不少人追求急功近利的当代社会,江西抚州籍民间文化遗产保护者马达东先生则秉承“美成在久”的哲学理念,十多年来锲而不舍地抢救和保护家乡的古树、古民居,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孜孜不倦地追求一番久美的事业,闯出了一条文化产业经营新路。

  位于上海闵行区城郊,许多树的树干几个人拉手都围不拢,树龄大多几百年,有几株树龄竟达两千年以上!

  上海滩缘何“冒”出一片江西古樟树林和古民居?

  上海滩寸土寸金,可近年来闵行区城郊却冒出了占地几百亩地的一片古杉园林,出现了几千棵古香樟树,掩映着一栋栋灰砖青瓦的江西古民宅院落,置身其中宛如穿越时空回到明清时代。

  这里不少树几个人拉手都围不拢,树上挂着号牌,标注着树龄,大多几百年,不少上千年,有几株树龄竟达二千年以上!

  呈现在这里的民宅,大多都传承了三五百年、孕育了几十代家族,均是明清时期的老村落里的老宅子。

  奇怪的是,这一片动辄上百、上千年的古树古宅是如何“冒”出来的呢?

  有人曾经问这片园林的主人马达东先生,你是做房地产生意起家的,有地怎么不盖楼,却移树移旧房?

  “新房怎么能和这些成百上千年的古树古宅比?在我眼里,古树古宅的价值比新楼房可高多了!”马达东坚定地回答道。

  说起这片园林,那得从二〇〇二年马达东回江西抚州老家过春节说起。

  江西抚州,山青水秀,人杰地灵,被称为“才子之乡”,是晏殊、晏几道、曾巩、王安石、汤显祖的家乡。这里仅宋朝通过科举制度入朝为官者就有数百人,明清两代抚州籍的文人士大夫更是不胜枚举,文化积淀十分深厚。

  时值抚州市开修廖坊水库,东乡、金溪、临川三县(区)及金巢经济开发区等地的六个乡镇、三十九个古村落将淹没在水中,不少数百年的老民宅将被拆除。

  古树名木和古民宅,是研究地方历史、地理变迁、古今气候,以及民俗风物的宝贵资料,是国之瑰宝、活的文物、历史的见证。

  痛心不已的马达东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为了抚州独特的文化延续,尽力抢救古树古民宅!

  这事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于是,马达东四处奔走呼号,动员家族中的长辈和同辈人支持他保护古树古宅。刚开始,很多人不太理解。树到处都是,房子拆了再盖也是常事,为什么要耗时耗力保护这些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老东西”。

  “两千年的古树,秦始皇在,它就在,这么古老而强大的生命,怎能说没就没了?”马达东像看到一个小孩掉进冰窟窿时那样,无暇多想,热血沸腾,只想抢救。他甚至还不知道怎么保护、保护难度有多大、有没有能力保护住,保护的后果是什么。

  尽管大家对他的决定不太明白,但他们知道,马达东有魄力、有能力。

  得到家族中的长辈和同辈人支持后,马达东又开始寻找专家谋求迁移保护良策和技术支撑,拜访各地、各级政府寻求保护政策和支持,寻找古树古宅的栖息之地……

  他的人格力量和保护善举感召了朋友,感化了专家和政府相关部门。家族中人和朋友们分别组建起了上百人的古树、古民宅拯救队伍,植物学家、舟桥专家、古建筑专家陆续前来助阵,当地政府帮助做出让搬迁群众的动员工作,各级林业部门和文物部门出具允许迁移的文件。上海闵行区意识到这些古树古宅的价值,欣然拿出这片土地接纳。

  而马达东,倾其所有财力展开了一场极其艰辛而又义不容辞的抢救和保护活动。

  上海树龄在三百年以上的一级保护古树仅存二百一十三株,而嘉定区安亭镇一株一千二百年、胸径两米多的银杏被称为“上海树王”。

  打一场古樟树的保卫战!

  常言道:“人挪活,树挪死。”移植上万棵香樟树,困难重重。

  本来是要抢救古樟树,可马达东和他的团队却没少遭遇闭门羹。抚州种植香樟树的历史悠久,古树是老百姓的庇荫所。在古代,人们选择居住地时,先在地上种一棵树,待两至三年后,看看树木能否成活并枝繁叶茂,便知这个地方的地气是否旺盛,是否选择作为后代的居住地,由此种下来的这棵古树就成为村里人的庇荫所、村口的休息站。

  不少人对水库将淹没古樟树无奈,又怕移树得罪神灵,给钱也不卖。马达东和他的团队一次次进村入户,做大量说服动员工作。他们的真诚打动了乡民,人们烧香跪拜,虔诚地送别古树。

  移树需掌握好季节,只能在秋冬树木休眠期移,在春萌发芽时栽植。为提高老树成活率,他们先在周边挖一圈槽,填上肥土,待培育出新根系,才断主根移动,这样移一颗树耗时一两年之久。

  古树分布在河边、渠畔、地头、村中、院内、山上……一棵古树截枝、带泥土根系后重达几十吨,乡间小道小桥难以通过大型载重车辆,不少山沟里还没有道路和桥梁,就先拓路架桥。移每一棵树都要征地、赔偿、修路、架桥。碰上水塘还要先填起来压实,再铺上木板,如若下雨,就会成为烂泥塘走不了了。

  在经历过移树的人眼里,最难移的还是山里的树。不仅要修路修桥,伐倒包装好后还需要做个前尖中宽的船型载体,用推土机牵引拽出。大载重车行进在山区小路上,司机连喇叭都不敢打,生怕惊动了山上的石头滚落下来。

江西省廖坊水库水淹区。

  马达东印象最深的是那次运廖坊村的一棵古树,树干和根系泥土重达五十吨,载重车自重二十多吨,山路坡道陡上不去,不得不雇了两台大型推土机,前拽后推才运到大道上。还有一次,新修的山路遇雨泥泞,一辆运树的载重车侧翻到山沟里。当时,马达东的舅舅高伯伟站在驾驶室外踏板上指挥行车,幸亏反应敏捷跳车脱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香樟树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枝叶茂密,冠大荫浓。如何才能把这些硕大而珍贵的古樟树,安全地从江西移到七百多公里外的上海呢?

  截枝截根处涂上油漆、带着根系周围的泥土,一株株古树开启了生平第一次异常艰难的长途旅行。为防止途中伤了树皮,古树穿着竹片护围、棉絮包裹的“衣服”;途中还要多次停车补充营养、给树根“喝口水”,一些年代久远的古树还挂着吊瓶、输着营养液。

  路上到处是村庄和各类电线,运树车高五米,不少电线架得低过不去,要提前与各村群众协商给予补偿重新架设,提前开路。即便上了高速公路,也往往由于超载超重超宽,需要与交警协商,往往被罚下公路;一般十几公里的乡间道路,拉树的车要走一两天。到上海七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运一棵树六七天才能抵达。

  直到二〇〇五年底,整整用了三年多时间,马达东动用几十辆重型装载车,铺设上百里临时道路,架设十余座临时铁桥,运送了上千车次江西的原土,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淹没区的近万棵大小樟树抢救到了上海。

迁移大樟树

  改写上海古树树龄之最的历史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一些已空心的硕大古樟树,即便运达了上海,会不会水土不服,能否顺利成活,谁都说不准。

  古树移植大有学问。虽说前期已经尽量把根系留大一点,连树下面的泥土也一起打包拉运。可是,古树到底能不能成活,受影响因素太多。

  当移植两三个月后的古树冒出了新芽,大家无比兴奋之时,一位上海本地的老林业专家看后却浇了一盆冷水:出芽并不代表活了,只有三年后还接着生长才能证明是真正成活!而这位老专家认为这些古树可能无法成活,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无知者无畏!”这深深刺痛了马达东,站在这片光秃秃的树干间,他仿佛感受到古树寂静无声的企盼。

  怀疑给了马达东更大的动力。他聘请了众多国内外园林专家和老园林工研究攻克古树移植存活的一道道难题。根据上海闵行区地下水位高的特点,为确保古树根系透气而不腐烂,树坑不能挖深,两边要挖沟排水;树的朝向保持原生地的方位,打包运来的泥土按照比例混合上海本地的土壤再重新填埋;新栽的树下用竹管密密麻麻地钻眼灌粗砂透气,改良土壤,树上还挂吊瓶输营养液;树周围植上竹子,疏松土壤,透气保湿,护卫古樟树……

  哈佛大学植物园园长也慕名而来,帮助研究樟树树种北移之策。

  在专家和园林工人们的精心呵护下,移栽的老树长出了新叶、新枝条和新根系,三年后树的成活率竟出人意料地达到百分之八十!

马达东与他移植在古杉园林中成活的古樟树。

  哈佛大学植物园园长阿诺德教授,现场考查研究樟树树种北移的生长情况。

  经过十多年精心护理和考验,马达东的古杉园林里,移植成活的樟树达六千八百一十九棵,仅百年以上的古香樟树就有四千七百七十三棵,是上海原有古木的约三倍。

  站在编号四七五六的古樟树树下,会感受到这株树龄超过二千年的“老者”身上所透出的生命绵长与沉重。它以自己的勃勃生机,改写了上海树龄之最的历史。靠在它二百三十二厘米胸径的树干上仰望那繁枝茂叶的勃勃生机,钻进它能摆茶桌的树洞内感受沧桑与顽强不息,你会发现历史的厚重。

  创造奇迹不易,守住奇迹更难。“别看现在古樟树林如此壮观震撼,但多年来,我内心可一直捏了把汗。”马达东说。

  随着古树的成活,日益茂盛,保护成林古木的任务更显艰巨。一些房地产开发商为点缀新开发的小区,找马达东要买古树,一棵动辄出价几百万、上千万元;一些政府部门也闻风而来,一拨拨地讨要古树。倘若企业买树,马达东尚能理直气壮地回绝;但面对政府部门,马达东有些为难,毕竟自己在移树中得到不少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

  幸亏时任上海闵行区区委书记孙潮十分重视,他铿锵有力地表态:一棵古树都不能动!

  至今,上海古杉园林里的几千棵古树,一棵也没有流失。

  随古树一同迁徙的古民居

  在迁移家乡的古树时,马达东还是有份牵挂,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东西,心里的乡愁愈发浓得化不开。

  上海外滩的建筑才一百多年,却独领风骚;而廖坊水库淹没区那么多精美的古民宅难道就任其流失吗?马达东又做出一个更大胆的决定:保护性地迁移廖坊水库淹没区古民居留作纪念,留住历史!

  在移植古树的同时,他组织人对淹没区的古村落进行了调研,摸清共有三十九座源于明清时期的村落,大量古民宅需要抢救性保护,不少古村落的现状令人揪心。

  在明代前四大才子之一、与汤显祖齐名的帅机故里 —— 临川区唱凯镇游鹤帅家村,帅机亲笔题写的“文献名第”“大夫第”“科甲世家”和“秀霭金华”匾额的四座牌坊,在村中广场上一字排开,高约七米,总长达一百一十米,雄伟壮观。但这个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门楼群,年久失修,门楼墙体多处裂缝,压顶瓦楞脱落,有两处门楼依石出现断裂,红石砌墙风化严重,岌岌可危。

  马达东当即决定出资修缮,专门从上海请来古建筑修缮队,帮游鹤帅家村修复了明代帅机门楼群。同时被修缮的还有临川区嵩湖乡下聂村古建筑,该村修缮后更被评为省传统村落。

  有的古村落人丁兴旺,只是缺钱少物,马达东捐资修缮就能使其得以保护。但还有三十多座需抢救的古村落中,不少古宅早已无人居住,到处残垣断壁、破败不堪,即将被水库淹没。

  参与古宅保护的陈玉龙听说有一处近五百年古宅,当他们满怀期待地赶到时,却发现已失火烧毁了。原因是古宅长期没人住,堆放稻草,过年时小孩子放烟花不慎烧掉了。

  古宅的现状更加坚定了马达东抢救水库淹没区古民居的决心。他出资购买古宅,请来古建筑专家当拆迁顾问。

  负责古宅拆迁的周鲲还记得,在古建筑专家的指导下,古宅工程队对每座古宅认真地绘制建筑图纸,对砖瓦柱石、门窗构件都严格地编号、拍照、建档,每块古砖瓦、每根木梁都有专属编码,精心拆卸下来的一砖一瓦一木,都分门别类地存放,再有序运出。一栋古宅的构建标号往往都达几千号,往往需要个把月才能完成拆迁。

二〇一四年,上海闵行古建仓库,古民宅的青砖、石构件整理并规类码放记录在册并重新修复。

  对清代的一些精美构建,都用稻草或棉絮包裹,防止损坏。一些明代的石构建体大量重,拆解搬运都很费力。一栋民宅的一件明代石构建重达一吨多,地处村中心,设备进不去,只好搭建木头支架,用绳索手工吊卸,再用滚木慢慢推出村。最令周鲲刻骨铭心的是,热天把手伸进农民存在古宅里的稻谷中躲避蚊虫叮咬,冬天下雪躺到村民的牛棚里取暖,更难忘的是一处古宅仅谈判就谈了三年之久!直到居民都全部搬走的前一个月。

  他还记得,有一幢四百余年的古宅的梁柱牢固相连无法拆开,拆迁队员围着屋子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直到一位老师傅发现柱子中的一根木销,当木销拔出以后,整体结构才可以顺序拆开。当时,大家都被古人的智慧深深震撼。

  在古宅的整理迁移过程中,他们还在当地发现了王安石、萧何、张良、周敦颐等古代名人的后裔及其遗迹,收集到不少北方文化南迁的佐证,加深了对江西民间古宅是中国文化瑰宝的认识。

  原本只想搬迁几栋留作纪念,没想到搬迁中发现这里每一栋都有独特的历史文化和不可替代的民俗民情价值,都令人难以割舍。于是,马达东不断追加投入,对淹没区有代表性的、精华的古宅一律尽力抢救性搬迁。

  马达东回忆说,我当时就是脑袋一热,只想保护这些古宅,先别让它们淹没在水库中。

  在他的眼里,那些古宅比上海外滩的建筑历史久远,蕴含着中国儒释道文化精髓,反映着古代文人士大夫的审美观,文化艺术价值不比上海外滩的建筑差。

  几十名专家、工程技术人员和建筑人员苦战在乡村民宅中,在停电停水、蚊虫叮咬、闷热难忍的条件下,风餐露宿,受累受伤,日夜劳作,到二〇〇六年三月廖坊水库正式蓄水发电,古宅的迁徙工作才陆续结束。

  几十栋古民居受到抢救性保护,大量的砖瓦、雕刻墙板、石板、木质构建和其它需要保存的古建筑零件,被如数运到了上海,装满了租赁的几个大仓库。

  很快,马达东发现古宅搬迁没有那么简单。堆放在仓库中的古宅构建很快招来大量白蚁,必须尽快整理修复,让古宅重新站立起来。

  繁重、精细的整理修复工作开始了。在古杉园林附近一个工厂巨大车间里,古民宅的零件被一件件认真地记录在册并重新修复着。大部分工作都靠人工来完成,有二百名工作人员投身到修复工程中。

  “古宅的主人在古建中,倾注了人生的理想和对后人的期许。”参与整理修复的周鲲深有感触。他陆续整理出了第一批三十余幢古宅的石材构件,这些古宅根据匾额,依照家谱,能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家族史。

  为修复整理古宅构建,马达东还让周鲲向清华、北大、同济的专家教授讨教。现在,周鲲已成了半个古建筑专家,其古建筑知识,令教授们也感到惊讶。马达东还送周鲲到洛阳传拓传习所学习,让他把古建筑的门楼用拓片形式保留下来,利于民间建筑文化的传播。

夜幕下的古宅华灯初上,光彩溢溢。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楠书房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了“美成在久”中国金丝楠木艺术展,受到意想不到的欢迎。

  古木古宅保护中滋养出“楠书房”

  机遇向来眷顾那些有理想、有追求、有善心的人。

  保护古树古宅耗费了大量财力人力,马达东无力再开发房地产,等于关上了他原有的财源之门,而同时也为他洞开了一扇文化产业发展之窗。

  在古宅拆迁中,拆迁队意外地发现个别古宅中有珍贵的楠木构件!

  楠木是中国特有的珍稀木材,居名木之首。尤其是金丝楠,木纹显金丝,犹如天然山水人物花纹。在我国传统木构建筑及内部装修、皇室家具中,均以楠木独贵。明代用金丝楠木建造了举世闻名的紫禁城,是现存的最大的楠木建筑群落。三希堂的炕床和三个宝贝的盒子都是金丝楠木制作的,故宫文渊阁也是用金丝楠木做的书柜、书匣,乾隆花园的仿竹戏台整个都是金丝楠木制作。到清代,楠木更是御用之材,平民若进贡金丝楠木可做官。今天,金丝楠木家具虽已进入寻常百姓家,但楠木价格贵若黄金。

  当时在北京大学进修哲学的马达东,在朋友的点拨下,又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调集人马深入楠木产地川渝等地抢救性收购楠木。

  这又是一个只知道楠木稀有珍贵而不知道如何开发利用的灵感。

  从二〇〇五年开始,马达东的团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竟然从长江三峡拆迁的老房料、破败的古建筑构件、古河道里的阴沉木,以及各地市场上,采购收集了大量珍稀楠木木料,堆满了北京市郊的一间大仓库。

  马达东并非盲目决策,而是有他深思远虑。他说,既然走上了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与保护的道路,那么,就应该把楠木及其制品视为尖端的古文化产业去传承和经营。

  二〇〇七年到二〇〇八年,马达东先后动员家族中的两个文化人放弃公职帮他开发中国古典楠木家具市场。一个是现在的楠书房总经理高辉珍,一个是高辉珍的丈夫、现任古典楠木家具厂厂长的周骏。他俩一头扎进故宫博物院,了解最大故建筑群落里的楠木文化,拜师学艺,请教专家,寻找古典家具制作和经营思路。

  今天,在北京后海,有一处两层楼的醒目的古典建筑,名曰“楠书房”,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故宫康熙皇帝的“南书房”。

  进入楠书房,那精美绝伦的金丝楠木家具养眼悦目,其清香阵阵扑鼻而来,那一间间用金丝楠木文具装饰的文雅大方的书房令人流连忘返。细心的人在门口的挂牌上会看到这样一行字:“敬仰南书房的高尚文风,命名此地楠书房”,气度非凡。

  这里是马达东在北京的一个古典楠木家具展示窗口,也是以书房展示中国古典楠木高端家具的一项杰作。

  高辉珍在学习中,了解到故宫康熙南书房及其诸多故事,启发她产生给公司后海古典楠木产品展示场所起名“楠书房”的奇思。她把这个想法汇报给马达东后,马达东立马叫绝。从那以后,他“本着把‘楠书房’做成中国第一书房品牌”,要求团队每一个人“让我们的楠木家具五百年后仍被传承。”

  仅北京做中国古典家具的企业就有几千家,而马达东家族的年轻人是白手起家,起步时还连一个会制作古典家具的工匠都没有。

  困难并没有吓倒有心人,他们经常走访古典家具市场,虚心向业内人士学习请教,还聘请了中国古典家具研究委员会鉴定专家张德祥、原美国加州博物馆中国古典家具馆馆长柯惕思等国内外专家当顾问。当然,泡国内各省博物院、考察国外博物馆、阅读中国古典家具书籍、观摩和收集中国古典家具样品已经成为日常习惯。

  在对古典家具知识的恶补中,他们渐渐地有了目标,有了工厂,有了工匠和经营的思路……站在高起点、高规格上仿制的明式楠木家具终于亮相了,逐渐打开了市场。

  . 二〇〇九年布鲁塞尔皇家博物馆《再续兰亭书画展?中国书房展》,展出的楠书房金丝楠木书房家具轰动了欧洲。

  .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楠书房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了“美成在久”中国金丝楠木艺术展,受到意想不到的欢迎,展期由一个月延长到三个月。不少观众参观后禁不住感叹:“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书房!”

  .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嘉德拍卖行举办了一场“美成在久 —— 楠书房金丝楠木作品展”,十六件楠木作品以二千一百多万元的成交价被全部拍走。

  现在,他们已经在北京、上海开办了四家楠书房,还筹备到香港、纽约、巴黎等地开办楠书房,要让中国书房品牌在国际上叫响。

  楠书房成功了!楠书房的经营甚至引起了哈佛商学院的重视,经考察已把楠书房列为二〇一六年EMBA学员案例研究,也作为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教学案例。

  马达东把楠书房定位于中国书房第一品牌,不再局限于中国楠木家具制作的概念。因此,不是简单地进行高端仿古家具的生产,还力图对中国古典家具进行深入研究和继承创新,把中国古代士大夫的书房生活方式带到当下生活里。

  为此,楠书房于二〇一三年在故宫出版社出版了《美成在久?金丝楠木之美》《道在器中?传统家具与中国文化》《大成若缺?金丝楠木艺术家具》三本专著,成为楠木市场的经典性书籍。

  二〇一四年,楠书房接管了创办于一九七三年的香港《东方文明》艺术杂志中文版,改名《美成在久》,被世界上六百多个博物馆订阅,增加了楠书房对瓷器、书画、文物、古典家具等东方艺术的话语权。

  楠书房团队不断提升艺术修养,在他们心中,经营中国文化产业品牌有着自己的路径:先传承,夯实研究基础;再创新,结合当代需求,引导古典家具、当代古典书房艺术品进入一个新境界。

古树荫荫,千年香樟,落户养云;直径二点三五米,树杆十二米,重达七十余吨。

  向世界播种一颗中国文化的种子

  保护古树古宅,马达东知道自己有生之年定会倾心投入,但他常常为古树林和古宅的未来忧心。它们百年,乃至更久远后的生命将如何延续呢?谁都知道对古宅最好的保护是使用,但又该如何赋予这些古宅以新的生命呢?

  马达东孜孜以求地探索了十几年。最初,他想把这些古民宅在上海按原样恢复。但已不是原来的主人生活在其中了,谁来保护它们三五十年?即便是办博物馆,藏品在哪里?又有谁会来游览?

  对家乡绿水青山情有独钟的马达东,想先把古宅和古树结合在一起打造一片家乡风情的园林,以旅游产业促进古木古宅的可持续保护。

  二〇〇五年,在上海闵行的古杉园林里,复建的第一栋古宅院落成功亮相,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是一个三进式的江西古民宅院落。第一进展示的是中国式的书房、茶室,第二进是博物馆和画廊,展示收藏品;第三进是精品酒店的样式。建筑风格保持了江西民宅原样,建筑主体全用的是民间收集来的古砖瓦石料木料构建。

  对于古民宅内部结构的改变,马达东认为,一座古老的建筑,没有窗户、通风设备和取暖装置,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来看不是舒适的。“简单的原样恢复体现不出古宅的价值,只有提高其使用率舒适度,赋予古宅以新的生命力,才是最好的保护,才能再延续几百年。”

  这片远离闹市喧嚣的古樟树园林和古宅,很快吸引了国内外游客,成了上海滩上的一个新景观。连不少外国人也慕名而来。人们来瞻仰上千年的古树,感受古人古朴自然的生活。

  古树的掩映下特色鲜明的明清古宅,自然华贵而又传统本色的风格,也引起了世界顶级酒店集团安缦的关注。

  安缦的客人主要是各国政要、全球商业领袖、好莱坞文体明星。安缦酒店总是选择最具历史特色,最迷人的景点,一般都建在世界最好的海滩、世界自然遗产地、世界文化遗产地。多年来,安缦只在中国北京颐和园、杭州法云寺和云南丽江古城建有酒店。

  上海是中国改革开放发展的窗口,安缦集团主席艾德里安泽查一直有在上海建安缦酒店的心愿,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上海最具人文价值的环境地。

  二〇〇九年,艾德里安泽查慕名来到古杉园林,被这片千年古树林、青砖灰瓦白墙及其遍布艺术雕刻的古宅,精美室内古典家具深深地震撼了,感受到了那些古树、古建筑、古家具生命的律动,久久难以释怀。艾德里安泽查和马达东先生交谈后,一拍即合,共同决定在上海古樟树园林中建一座中国古宅式的安缦酒店。

  有了家乡古树和古宅传承下去的如意方案,马达东却没有贸然行事。他又思考研究了五年,期间,与安缦不断沟通、磨合,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与世界级酒店管理经验的结合点,他要赋予古树古宅和中国古典家具新的内涵和意义。

  马达东决心用最佳的方案,最好的设计,最好的工程质量,展示好中国传统文化的成果和精华。

  他请来了世界最著名的澳洲建筑设计师科瑞(Kerry hill),老人被马达东的诚意所感动,给他写了一段话:“我已经八十岁了,希望你利用好我的时间。”

  马达东对科瑞设计团队的要求是:赋予古树古宅新的生命,再存续五百年。

  在上述标准面前,大家对所有的细节都谨慎对待。国际设计师和中国设计师共同合作,西方设计理念与中国传统建筑艺术不断碰撞、吸收、融合,既满足当代建筑的舒适性需求,又遵循中国古文化传统。每一栋古宅的复建设计都有多套方案,经多方比较,还要经历三四次反复搭建改良实验。

  马达东说:“我们要对历史负责。再造要体现一种生生不息精神,体现对生命的尊重和文化的传承。”

  历时七年的设计研究,把千年古树、中国明清古建筑、楠书房文化内核、安缦酒店、国际顶级设计等理念和要素融为一体,把中国古代文化和现代生活有机结合,传统的和现代的融会贯通,打造世界最大的养云安缦酒店的方案终于出笼。养云安缦酒店不是简单的古民居复制,四十四栋院落中二十六栋是江西明清古民居。酒店中设置楠书房,集中为客人展示中国的古典楠木家具、书画艺术、茶道、香道、花道等,展示中国文人的精神生活,让全球精英人士感受中国文化的力量,了解中国民间文化的底蕴。

  纲举目张。养云安缦酒店把马达东的追求和精神寄托都体现殆尽。把中国文化传播出去,把家乡的好东西分享给世界各地的人,马达东多年来追求和探索的一大难题解决了。

  马达东终于满意了:“我要给入住养云安缦酒店的每个国外客人播下一颗中国文化的种子。”

  二〇一五年,养云安缦酒店建设开工了,马达东亲自监工,追求一流和卓越。尽管酒店每个院落只有一两层高,但地基打桩、院墙墙基、院落间的路基均深达十五米。“要着眼于存续五百年”,马达东说。

  现在,在喧嚣的大上海市郊,千年古树林掩映着一簇簇宁静、安详的古民居院落,赏心悦目,犹如世外桃源,无疑是难得的养心处所。

  “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庄子?内篇?人间世》)。寓意成就美好的事物需要很长的时间,要付出长久的努力;顺应事物的发展规律,方能水到渠成,否则勉强别人去做事,必然会导致功亏一篑。

  古树、古宅的新生命、上海的胸怀,安缦酒店的包容,马达东“美成在久”的追求,无疑打磨出一番久美的新事业。

  二〇〇五年在上海闵行的古杉园林里,复建的园林会所“文峰拱秀”古宅,在喧嚣的大上海市郊,千年古树林掩映着一簇簇宁静、安详的古民居院落,赏心悦目,犹如世外桃源,无疑是难得的养心处所,古宅院落成功亮相,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吴国清:作者系新华社高级记者,原新华社内蒙古分社社长,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