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剑
珮嘉:你好!
此次耶鲁之行令人难忘,原因有二:其一是在搭乘去纽黑文的火车时,我狠狠地摔了一跤;其二是琳达顺利会见了招办老师,坚定了报考的决心。若是琳达将来如愿,我的皮肉之苦也算没有白受。报考耶鲁的事,日后再写信给你详谈,今天先和你表表我那倒霉的一跤吧。
那天中午,我和琳达从宾夕法尼亚大学出来以后就直奔了费城火车站,到了站,刚好是登车的时间。我和琳达各自拖着行李慢慢晃到月台。这里不像国内,每个车厢并没有乘务员检票,都是乘客自己对号入座。我们将乘坐的8号车厢也只有四五个乘客登车,所以也无所谓先后。可是在美国这地方,处处都是要讲究女士优先的,加之天上飘起了小雪花,所以我和琳达就越发成了被谦让的对象了。
我成了第一个登车的人。前面没人催,后面没人挤,地也是平平的,我实在想不出,我迈着四方步,外加行李箱做拐棍儿,它怎么就会来个大劈叉,并且其中的一条腿还卡在了列车和站台之间。可这,就是事实!我只觉得被卡住的小腿像是一根要被折断的木棍儿,心想:完了,一定折了!为了证实我悲观的设想不是现实,也有那么点别让我身后那些谦让我的绅士们产生内疚的心思,霎时,我竟然像气儿吹得似地站了起来。
我自小到大,摔倒的经验很少,能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摔,是我第一次去乡下祖母家,为了给猪跳舞,一个马趴跌在了猪圈门口的泥地上,所以今天这马失前蹄的一摔着实叫我发慌。被琳达搀到座位上,出于本能,我首先想到了那张躺在家中抽屉底层的保单,想到了琳达接下来的耶鲁之行该怎么办,未来还有波士顿的好几个学校要走访……
“嗨!你得去找列车员。”一个很低的声音闯进了我正在忙活的大脑,是坐在我们隔壁的一个大叔那里发出的。对方像是拉美裔,他不确定我是否能听懂他的话,还向琳达说:“门口的地上有雪。”平时我的耳朵对拉美口音是最麻木的,可这次却奇了,我竟一字不差都听懂了。
五分钟以后,列车长吉米被琳达找来了。吉米的脸可不是平日常见的美国佬亲切可人的那种:“嗨,女士,你怎么样了?没事吧?要不要下站叫个救护车?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凭着我有限的法律知识判断,这话听着绵软,里面却有不少的文章。冷漠、推卸责任都在这四个问号里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必遮掩,于是直接对吉米瞪起了眼睛:“你没有看到吗?我的腿已经肿了。先生,请搞明白,我之所以摔倒,和你们没有及时清理地板上的雪有关。并不是因为我不小心。”吉米见眼前的瘸子并没有摔坏大脑,对自己方才绵里藏针的“问候”被人看出了破绽似乎有些顿足。为了使谈判不致马上破裂,显然,此时的吉米只有重新调高了脸部的温度这一招儿可走了。吉米一面取出了车厢中的药箱,拿出冰块为我敷上,一面语重心长地嘱咐我:“毕竟别人都没有摔,今后走路还要小心些。”听了这话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吉米推卸责任的贼心还没有死,笑的是他竟还没放弃高估自己的智商呢。不仅如此,我还见他暗中派了手下打扫刚才我摔倒的那湿地板去了。我心里虽已经在吉米的脑门上写上了“真坏”二字,可看在他给我包扎的份上,嘴上却不好那么直接,于是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你知道吗,在中国,幼儿园阿姨都是这样推卸责任的:‘别人都不哭,怎么就你哭’!”听了我的话,吉米的脸红了,他站起身,正色道:“女士,你说怎么办吧?”看他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也严肃起来:“若是我的腿没折,皆大欢喜;若是折了,你们得负责。虽然你刚才擦干了那地板,虽然其他人没有摔倒。”
下车前,我终于得到了吉米派人送来的事故责任登记表。更幸运的是,我的腿居然没折。而且一个月后,我还接到了铁路公司办公室的事故追踪电话。这个例子虽然有些悲催,但我觉得对孩子们将来在外生活是很重要的。这件事印证了美国法制的健全,同时也提醒我们,要有维护自己合法权利的意识。
再叙
姐姐